红楼梦的翻译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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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翻译美学

篇1:红楼梦的翻译美学

红楼梦的翻译美学

汉语运用“模糊”语言写人叙事,皆有意外之神效 -- 形象栩栩在眼前,旧事历历如重演。一个经典例证恐怕要数《红楼梦》中林黛玉进贾府那一节。曹雪芹如此走笔:

宝玉早已看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见礼;归了坐细看时,真是与众不同,只见: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似西子胜三分。

从古至今,文人墨客之最怕,要算是描写美女了。因为,若从正面落笔,用“工笔画”手法,那肯定吃力不讨好。因为,世人对美女的评判的标准林林总总,此外,美女之最动人处,在其眼神,在其意态,在其“精气神”,而这些恰恰只能意会,而难以言传。这正应了一句唐诗: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用画笔描绘美女,与用笔来描写美女,事不同而理同。曹雪芹深谙此妙。在描写林黛玉首次“亮相”时,他舍“工笔”的细描手法,而取“泼墨”技巧。“泼墨”者,从小处着眼,大处着手之模糊手法也。作者弃细节描绘,用粗犷笔法,在像与不像之间求像,在似和不似之间求似,其着笔的出发点:不是嚼饭于人式的“请你欣赏”,而是启迪神思式的“请你想象”。取这种“借助模糊描述的广远外延”的哲学视角,取这种“借助审美主体主观能动性”的哲学视角,描绘林黛玉之“美”,才是大家的手笔,才有《红楼梦》的成功。

试想,以上这段文字从林黛玉的肖像(眉目、两靥、身材)描写、行为描写到心理描写一应俱全。但是,如此面面俱到的描写,如此着眼宏观的描写,实在是“大而空”,实在是“全而虚”。“大而空”+“全而虚”= “模糊”也。

值得庆幸的是,汉语为我们的文人墨客准备了充足的“写诗却是一个优点”(杨振宁语)的表达。写林黛玉的句子很美丽,却又很模糊,诸如“袅袅婷婷”、“似蹙非蹙”、“似喜非喜”、“态生两靥”、“娇袭一身”、“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多一窍”、“……胜三分”,等等。

令人称奇的是,表达虽然模糊,而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却并不模糊,相反,凡是读过《红楼梦》的,没有一个不认为林黛玉是一个绝色美人,可能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林黛玉的影像在脑海头脑里。

上段写林黛玉的成功,我们不必去追究是汉语琳琅的模糊词语成全了曹雪芹,还是曹雪芹善驾能驭汉语的模糊词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段模糊描述,激活读者联想,驰骋读者想象。反观英语,模糊遁迹,逻辑登场,那将是怎样的'译文呢?

Of course, Pao-Yu had seen this new cousin earlier on and guessed that she was the daughter of his Aunt Lin. He made haste to bow and, having greeted her, took a seat. Looking at Tai-yu closely, he found her different from other girls.

Her dusky arched eyebrows were knitted and yet not frowning, her speaking eyes held both merriment and sorrow; her very frailty had charm. Her eyes sparked with tears, her breath was soft and faint. In repose she was like a lovely flower mirrored in the water; in motion, a pliant willow swaying in the wind. She looked more sensitive than Pi Kan, more delicate than Hsi Shih. (杨宪益,戴乃迭合译)

袅袅婷婷 → 无相应译文

似蹙非蹙笼烟眉 → dusky arched eyebrows were knitted and yet not frowning

似喜非喜含情目 → her speaking eyes held both merriment and sorrow

态生两靥之愁 →无相应译文

娇袭一身之病 → her very frailty had charm.

泪光点点 → Her eyes sparked with tears

娇喘微微 → her breath was soft and faint

呜呼!应该承认,杨戴合译,乃珠联璧合。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如此上乘英译,绝非陋译,但是,让native speaker来读此译文,他们决计不会得到一个美女的影像。笔者的美国友人Bill Hofmann教授对此段描述的评价是:

I can hardly see, through this passage, a beauty before my eyes, the overwhelming impression being that the young woman is frail and pale. When we say somebody’s breath is soft and faint, we do believe that she or he is fatally sick and should be hospitalized as soon as possible.

(通过本段描写,我眼前所见并非是一美女,主要印象是此女虚弱苍白。当我们说某人breath is soft and faint时,我们总以为她或他病得不轻,应该急送医院接受住院治疗。)

Bill Hofmann教授的评价幽默闪烁,但确是真情实感。以“娇喘微微”为例,在国人读来,疏放中出意境;朦胧里演清晰。“娇喘”二字,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微弱喘气”,也不是breath was soft and faint所能译出的。“娇喘”二字用汉语解释,尚难,遑论英译。

此外,写林黛玉的“袅袅婷婷”、“态生两靥之愁”杨戴两人皆避而不译。这不仅有道理,而且值得肯定。余尝想,若是硬译“袅袅婷婷”和“态生两靥之愁”,说不准,林黛玉会不幸成为西方读者心目中的女妖。

篇2:《红楼梦》翻译

《红楼梦》翻译

在《红楼梦》的翻译过程中,涌现出许多优秀的翻译家,如日本汉学家大高岩、饭冢郎、立间祥介、志村良治、武部利男、松枝茂夫、绪方一男,前苏联汉学家里弗京、缅希科夫,前捷克斯洛伐克汉学家奥·克拉尔,德国汉学家弗兰茨·库恩,英国汉学家大卫·霍克思等等,对于一部中国的古典小说,从1892年,“东京才子”森槐南作为日本第一位《红楼梦》翻译者将《红楼梦》第一回楔子译成日文,到1980年,英国汉学家大卫·霍克思完成了80回本《红楼梦》的翻译和出版工作,为什么会吸引如此多的外国汉学家来关注?德国汉学家弗兰茨·库恩说:“《红楼梦》的内容是迷人的,它的人物描写是生气勃勃的和充分个性化的,它的故事背景是令人难忘的。”我想这可以作为一条初步的注脚,至于大高岩被称为“红迷”,松枝茂夫认为“《红楼梦》堪称中华民族的大杰作”,更能得到“外邦之人管窥《红楼梦》”的一些启示。

关于翻译和研究《红楼梦》的外国汉学家,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是“大师级的认知和思考”的当属大卫·霍克思。且看他在《红楼梦》英译本《引言》中的话:“《红楼梦》是中国文学中一部伟大的世俗小说,它叙述了百年望族贾家的盛衰。书中两位主角宝玉和黛玉活动的背景,是一幅用幽默、实际生活细节和优美诗词织成的绚丽的锦绣,正确地反映了中国家庭生活的繁文缛节。此外,书中还常常暗示,人间以外存在着另一理想的王国。”大卫·霍克思的理解如此独到且鞭辟入里,所以其英译本《红楼梦》至今在西方世界拥有独一无二的经典地位是不无道理的。

在这里,难以将大卫·霍克思耗费十年的心血逐一通过译介学的理论和王国维“隔”与“不隔”的观点展现出来,姑且挂一漏万,仅从他翻译《红楼梦》的过程中对书中人名的处理,稍作浅探。大卫·霍克思在处理形形色色的《红楼梦》人物时,为了使英语读者理清故事中的人物,采用了四条“基本原则”:第一是将贾府里的主人名字全部冠上汉语拼音;第二是将丫鬟的名字译出相关的汉语意义;第三是将戏子的名字全部法语化;第四是将道士、和尚、尼姑的名字全部用拉丁文来表示。关于第一种处理,我国第一部《红楼梦》的英文全译本翻译家杨宪益先生也遵循的是这一条原则。关于第三种和第四种处理,因与本文少涉,故不作论述。在此,就“将丫鬟的名字译出相关的汉语意义”做一下讨论,看看能给我们怎样的启示,由于《红楼梦》中丫鬟众多,丫鬟的名字众多,因此仅举袭人、晴雯、麝月为例,结合译介学的理论和王国维“隔”与“不隔”的观点,看一看大卫·霍克思对于人名的翻译是传统的“信、达、雅”,还是“创造性的叛逆”;也如王国维《人间词话》:“问‘隔’与‘不隔’之别”。

一、创造性的.叛逆

从春秋时代的“译者,舌人也”到英国蒲伯被劝不作翻译再到清末民初林纾因翻译而羞恼,直至20世纪60年代,罗兰·巴特宣称“作者已死”。我们可以看到关于译介的这样一条轨迹:翻译——翻译性的创作——创造性的叛逆。大卫·霍克思就是这样一位翻译《红楼梦》的译者,并且是一位充满创造性的叛逆的译者。所谓“创造性的叛逆”即是翻译文学对源语言文学的一种再创造行为。在这样一种再创造行为中,个性化翻译正体现了他“将丫鬟的名字译出相关的汉语意义”这一作为译者鲜明的个性特征,也由此体现出了《红楼梦》原书中“丫鬟的名字”与“译出相关的汉语意义”在美学思想层面的“隔”与“不隔”之别。

二、“隔”与“不隔”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阙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并且认为“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可见,王国维主张文学作品应该“不隔”。所谓“不隔”,当是指语言清新平易,形象鲜明生动,具有自然真切之美,不见人工雕琢之痕。反之,“隔”则是指语言雕琢,用典深密,精工修饰而缺乏平淡自然之美。因为《红楼梦》中的很多丫鬟的名字都代表了曹雪芹的美学思想和审美态度,那么大卫·霍克思在翻译《红楼梦》的过程中“将丫鬟的名字译出相关的汉语意义”,又从哪些方面作了“隔”与“不隔”的取舍?

三、似桂如兰花袭人

大卫·霍克思将袭人译为“Aroma”。Aroma,《新英汉词典》(增补本)中解释为,其一芳香、香味,其二(艺术品的)风味、韵味。袭人从“花气袭人知昼暖”中走来,大卫·霍克思当是知其真意的,故而将“袭人”这一动宾短语独译为名词而非其他。“芳香”:看似笼统,实则考究,因为集众丫鬟之香于一身而成其芳,“芳”乃是一种品行一种人格,如此堪配对人和气、处事稳重的袭人。由此观之,译袭人着眼“花气”便是“不隔”,着眼“花气袭人”便是隔矣。正如袭人的判词所云“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桂”之芳香,“兰”之芳香,怎如“温柔和顺”之“芳香”。亦如其画所写“一簇鲜花,一床破席”,写满曹雪芹之悲叹,又必是“一簇鲜花”方可了心中挚爱之情。至于,大观园的十二个女戏子中芳官、蕊官、葵官、菂官俱有香名,然“Aroma”单属袭人,其余再不可得。

四、霁月难逢真晴雯

大卫·霍克思将晴雯译为“Skybright”。Skybright,意为晴空。关于“晴雯”的“雯”,《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中解释为“云形成的文采”。《三坟·爻卦·大象》中有“日云赤县,月云素雯”。“Skybright”在意义上等于“abrightsky”,同时“bright”还有诸如“晶莹的”、“伶俐的”等意义,并不意味着“Skybright”这个译法的完美。在这里,大卫·霍克思确实是做了简单化的处理,甚至可以理解为是他的一种“迫不得已”的误读。且看晴雯的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jian,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既然“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又哪来的“晴雯”?再看其画“既非人物,又非山水,不过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如此人物,如此山水,哪来的“晴雯”?由此观之,将“晴雯”译为“晴雯”便是隔矣,将“晴雯”译为“非晴雯”便是不隔。

五、冷月无声始麝月

大卫·霍克思将麝月译为“Musk”。Musk,《新英汉词典》(增补本)中解释为,其一麝香,其二麝香植物。由此看出,“麝月”之“月”这一义素缺失了,但是缺失自有缺失的妙处,一如“此时无声胜有声”。且看《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中的解释除了“麝香”,还泛指香气,如杜甫《丁香》诗:“晚堕兰麝中。”这便使人想起,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我们知道麝月的脾气秉性与袭人相似,且是陪伴宝玉做完红楼一梦的最后一个人物,尤是袭人的影子。如此,袭人着一“芳香”,麝月着一“香气”,自是褒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散如“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何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由此观之,译“麝”而眷香便是不隔,译“麝”而顾月便是隔矣。

六、结语

关于翻译,其实学界有的专家是不主张的,甚至有人认为文学作品是不能或者无法翻译的。即使是在翻译理论研究的早期,原文——译文之间绝对的二元对立观念也认为“原文相对于翻译,是主人,是原创性的、自主的、建设的、阳刚的,而译文则是从属的、次要的、模仿的、破坏的、阴柔的”。但是,一个国家文化进步发达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世界著名典籍在该国有译本。并且,不管是在“通过交往实践从‘他者’身上看到‘自我’,并以自我为尺度去看待‘他者’,从而形成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方面,还是在“促进文学、文化和文明共同体的形成”方面,或者是在“促进人类社会和谐发展”方面,翻译的作用都尤为重大。这促使我们重估翻译的价值,大卫·霍克思在翻译《红楼梦》的过程中,对人名的处理正符合了本雅明提出的“译文标志着作品生命的延续,翻译点燃了作品永恒的生命和语言无休止更新的火焰”。大卫·霍克思的翻译有异于众多翻译家的创造性的叛逆,使我们进一步思考四川大学曹顺庆教授在《比较文学教程》里的追问“决定译者采用某些翻译策略的原则是什么?翻译技巧是如何被用来服务于某种特定动机的?”至于上文提到的袭人、晴雯、麝月,不管是“隔”还是“不隔”,不管是否尽善尽美或者是如曹雪芹原书那般字字珠玑,但是既然作为一种翻译,翻译即是另一种表达,表达当然存在不尽完美的地方,这也正如吉林大学吕明臣教授所说:“表达是提示,不一定是全部。”所以,关于《红楼梦》的译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去关注和探讨,关注跨语际翻译过程中发生的种种语言变异现象,并探讨这些变异的社会、历史以及文化根源。

篇3:红楼梦之美学之上价值

文/王国维

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著此乐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亨。非是而欲餍阅者之心,难矣。若《牡丹亭》之返魂,《长生殿》之重圆,其最著名之一例也。《西厢记》之以惊梦终也,未成之作也,此书若成,吾乌知其不为《续西厢》之浅陋也?有《水浒传》矣,曷为而又有《荡寇志》?有《桃花扇》矣,曷为而又有《南桃花扇》?有《红楼梦》矣,彼《红楼复梦》、《补红楼梦》、《续红楼梦》者,曷为而作也?又曷为而有反对《红楼梦》之《儿女英雄传》?

故吾国之文学中,其具厌世解脱之精神者,仅有《桃花扇》与《红楼梦》耳。而《桃花扇》之解脱,非真解脱也:沧桑之变,目击之而身历之,不能自悟,而悟于张道士之一言;且以历数千里,冒不测之险,投缧绁之中,所索之女子,才得一面,而以道士之言,一朝而舍之。自非三尺童子,其谁信之哉?故《桃花扇》之解脱,他律的也;而《红楼梦》之解脱,自律的也。且《桃花扇》之作者,但借侯、李之事,以写故国之戚,而非以描写人生为事。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国民的也,历史的也;《红楼梦》,哲学的也,宇宙的也,文学的也。此《红楼梦》之所以大背于吾国人之精神,而其价值亦即存乎此。彼《南桃花扇》、《红楼复梦》等,正代表吾国人乐天之精神者也。

《红楼梦》一书与一切喜剧相反,彻头彻尾之悲剧也。其大宗旨如上章之所述,读者既知之矣。除主人公不计外,凡此书中之人有与生活之欲相关系者,无不与苦痛相终始,以视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等,若藐姑射神人,敻乎不可及矣。夫此数人者,曷尝无生活之欲,曷尝无苦痛?而书中既不及写其生活之欲,则其苦痛自不得而写之;足以见二者如骖之靳,而永远的正义无往不逞其权力也。又吾国之文学,以挟乐天的精神故,故往往说诗歌的正义,善人必令其终,而恶人必离其罚:此亦吾国戏曲、小说之特质也。《红楼梦》则不然:赵姨、凤姊之死,非鬼神之罚,彼良心自己之苦痛也。若李纨之受封,彼于《红楼梦》十四曲中,固已明说之曰:

[晚韶华 ]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韶华去之何迅。再休题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第五回 )

此足以知其非诗歌的正义,而既有世界人生以上,无非永远的正义之所统辖也。故曰《红楼梦》一书,彻头彻尾的悲剧也。

由叔本华之说,悲剧之中又有三种之别:

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者。

第二种,由于盲目的运命者。

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

此种悲剧,其感人贤于前二者远甚。何则?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若前二种之悲剧,吾人对蛇蝎之人物与盲目之命运,未尝不悚然战栗;然以其罕见之故,犹幸吾生之可以免,而不必求息肩之地也。但在第三种,则见此非常之势力,足以破坏人生之福祉者,无时而不可坠于吾前;且此等惨酷之行,不但时时可受诸己,而或可以加诸人;躬丁其酷,而无不平之可鸣:此可谓天下之至惨也。

若《红楼梦》,则正第三种之悲剧也。兹就宝玉、黛玉之事言之:贾母爱宝钗之婉嫕,而惩黛玉之孤僻,又信金玉之邪说,而压思宝玉之病;王夫人固亲于薛氏;凤姐以持家之故,忌黛玉之才而虞其不便于己也;袭人惩尤二姐、香菱之事,闻黛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第八十一回 )之语,惧祸之及,而自同于凤姐,亦自然之势也。宝玉之于黛玉,信誓旦旦,而不能言之于最爱之祖母,则普通之道德使然;况黛玉一女子哉!由此种种原因,而金玉以之合,木石以之离,又岂有蛇蝎之人物、非常之变故,行于其间哉?不过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性、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

由此观之,《红楼梦》者,可谓悲剧中之悲剧也。由此之故,此书中壮美之部分,较多于优美之部分,而眩惑之原质殆绝焉。作者于开卷即申明之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欲写出自己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

兹举其最壮美者之一例,即宝玉与黛玉最后之相见一节曰:

那黛玉听着傻大姐说宝玉娶宝钗的话,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自己转身,要回潇湘馆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像踏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下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畔,脚下愈加软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路。这时刚到沁芳桥畔,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里走起来。紫鹃取了绢子来,却不见黛玉。正在那里看时,只见黛玉颜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只得赶过来轻轻的问道:“姑娘怎么又回去?是要往那里去?”黛玉也只模糊听见,随口答道:“我问问宝玉去。”……紫鹃只得搀他进去。那黛玉却又奇怪了,这时不似先前那样软了,也不用紫鹃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进来……见宝玉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瞧着嘻嘻的呆笑。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瞧着宝玉笑。两个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呆笑起来,忽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袭人、紫鹃两个,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呆笑起来……紫鹃搀起黛玉,那黛玉也就站起来,瞧着宝玉,只管笑,只管点头儿。紫鹃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罢!”黛玉道:“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说着,便回身笑着出来了,仍旧不用丫头们搀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飞快。(第九十六回)

如此之文,此书中随处有之,其动吾人之感情何如?凡稍有审美的嗜好者,无人不经验之也。《红楼梦》之为悲剧也如此。昔雅里大德勒(今译亚里士多德)于《诗论》中,谓悲剧者,所以感发人之情绪而高上之,

殊如恐惧与悲悯之二者,为悲剧中固有之物,由此感发,而人之精神于焉洗涤。故其目的,伦理学上之目的也。叔本华置诗歌于美术之顶点,又置悲剧于诗歌之顶点;而于悲剧之中,又特重第三种,以其示人生之真相,又示解脱之不可已故。故美学上最终之目的,与伦理学上最终之目的合。由是,《红楼梦》之美学上之价值,亦与其伦理学上之价值相联络也。

篇4:红楼梦诗词的意象美学

红楼梦诗词的意象美学

虽然意象美学对中国文论影响深远,但中国的古典小说似乎不太注意对这一美学精神的传承和使用,《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榜》《七侠五义》等名著无论是历史演义还是英雄传奇,都是重视讲述故事情节的硬性结构,忽视情绪、意象、内心这类精神性的软性结构,基本在讲故事的层面来塑造人物、表达思想。至于笔记小说,也是注重白描,刻画性格,对意象这样的充盈在中国诗论的美学理想,似乎受到韵文和散文的简单分类而被遗忘了,某种程度上中国的韵文美学和散文美学是处于一种断裂的状态。

《红楼梦》率先将中国的韵文策略和散文策略进行了成功的嫁接,它在外在叙事形态遵循的是话本小说的套路,但内核却是韵文美学理想的实践,这就是将中国诗歌的意象思维完美地融合到小说中。《红楼梦》里有大量的诗词歌赋自然非常出色,这只是外在的表现形态,中国的话本小说不乏诗词歌赋,但它们往往只是评点性的,在连接故事之间起过渡的作用,《红楼梦》里的诗词歌赋不仅出色,而且和整体的意象美学有机地交融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红楼梦》最大限度地放大意象美学的精神,在小说结构、人物塑造、细节运用方面化用了意象美学的精髓,因而生发出小说的新气象。下面就从小说结构、人物塑造、细节运用几个方面来探讨《红楼梦》在意象美学方面创造性的成就。

横云断岭 伏脉千里

作家王蒙和张爱玲在谈到《红楼梦》时,不约而同地说到《红楼梦》的一个特点,就是《红楼梦》可以从任何一回读起,甚至随手翻阅一页都可以津津有味地阅读下去,王蒙还说《红楼梦》有些章回可以当做短篇来阅读。王蒙和张爱玲不是学者出身的红学家,但对《红楼梦》的热爱也是骨灰级的,他们对《红楼梦》的理解自然是从一个作家创作的切身感受出发的,包含着他们自己的经验和心得,同时也道出了《红楼梦》有别于其他长篇小说的特异之处。联想我在阅读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的感受,也是如此,那些优美桥段,也像《红楼梦》一样不必按照顺序阅读下去。《追忆逝水年华》是意识流的代表作,意识流也是重视瞬间美学的创作方法,同是“追忆”,二者异曲同工。

这说明《红楼梦》的结构采用非线性化的方式,通过“横断云岭”、“伏脉千里”(脂砚斋评语)的意象化方式来完成。一般说来,阅读长篇小说需要从头按照顺序看起,因为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不一样,短篇小说往往截取生活或人生的一个横断面,通过这个横断面来表现人物性格命运和历史的侧面,长篇小说则往往通过时间的流逝(当然也包括阅读时间的流逝)来展现人物的命运和历史的进程,因而优秀的长篇小说常常被称赞为“史诗”。在叙述的层面上,长篇小说往往注重关联,故事情节的连续和人物命运的发展,是很多长篇小说的基本结构。尤其中国的长篇小说,从话本发展而成,讲究情节的连贯、讲究故事的悬念,前后联系必须环环相扣,缺少某个环节,可能就不知所云。

在某种意义上,《红楼梦》的结构可以说是反长篇小说的,至少是反话本小说结构的,虽然《红楼梦》在外在的结构形态上运用的传统章回体,每个回目字数也和传统章回小说的字数差不多,而且在每一回的终端也照例加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样说书人的套词,但缺少传统话本小说的悬念感,它在回与回之间,并不留多少“扣子”,很多回的结尾处,其实算不上悬念,只是一种自然的结束,或者只是下一回的开端。和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不一样,《红楼梦》没有选取历史上的大事件,主要展现贾府的日常生活,甚至家长里短,用今天的话说,属于“小叙事”的范畴。虽然有研究者说《红楼梦》是写四大家族的兴衰的,但实际上正面写的也只是贾家的兴衰,其他家族的兴衰几乎没有正面描写,都是在贾家的兴衰中侧面“带”出来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贾家衰败的几次重大变故,比如元春病逝,贾政被革职的腐败案,也没有去正面、详尽地描写中间的玄机和奥秘,只是写这种变故对贾府人物命运的影响。倒是后来的一些研究者兴趣盎然地对这些略写或侧写的变故本身充满无穷的探佚的兴趣,以致在红学研究中产生了专门将小说故事与史实本事对应研究的索隐派。

《红楼梦》无疑是写兴衰的,而兴衰往往与时间的流动有关。《红楼梦》里确实写到很多节令,写到了四时八节,关于元宵、中秋、重阳、春节都有详尽的描写,已经有研究者对其中的民俗作了认真的研究。而且有些人物的生日也交代的清清楚楚,但是在具体到年份时,往往用“又一年”、“第二年”这样模糊的概念,已经有研究者发现,主人公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年龄随着故事的展开时间的流逝,似乎没有长大,这种没有长大不仅是心理上的,而且年龄上出现讹错,比如贾宝玉和元春年龄的前后矛盾,黛玉到贾府之后的年龄停滞等等,都说明作者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时间的意义。倒是高鹗在续作中反复明确地点明时间的存在,因为高鹗认为“白茫茫大地好干净”的结局,必须借助时间才能完成。

其实《红楼梦》的“悲凉之雾,遍被华林”(鲁迅语)在前八十回已经让读者呼吸到了,不只是贾宝玉一个人呼吸到了,高鹗只是按照一般长篇小说的结构去从时间上理解兴衰,违背了曹雪芹的以空间换时间的初衷。也就是说《红楼梦》是通过空间的转换来替代以往长篇小说常用的时间流逝的纵向结构。通过那些实实在在的空间来结构小说,荣国府、宁国府、大观园、亭台楼阁、斋庵院轩,形成了小说的块状结构。这个“块”最重要的就是大观园了,大观园又分成若干小块,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栊翠庵,一个空间接着一个空间,也就是一个意象接着一个意象,这些意象形成了意象群,这些意象群组合起来仿佛布达拉宫的建筑一样,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形成了一个意象的巨大宫殿。

庞德之后的一个伟大诗人艾略特将意象派诗歌推到顶峰,他的《荒原》《四个四重奏》等组诗一改庞德的单一的意象诗风,通过对意象群的“想象的逻辑”的组合,创造了现代诗歌史上最庞大的意象群落,这就是以“荒原”为核心辐射出去的荒原巨大象征体,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的代名词之一。

《红楼梦》就是这样充满象征主义色彩的意象群落,小说由大观园等一系列意象群组成的辉煌宫殿,时间的流逝,人物的命运,都在宫殿的背景下展开。这里我想以大观园的意象来说明这一结构的特点。大观园是《红楼梦》中的核心建筑。虽然荣国府、宁国府在之前就存在,但还是感觉到小说是以大观园作为核心向外辐射延伸进行叙述的。《红楼梦》的描写基本上分为园内的世界、园外的世界、府外的世界,大观园是圆心,以这个圆心画半径,越向外越黑暗肮脏。余英时在《红楼梦的两个世界》里对此有过非常精辟的论述,他认为大观园冰清玉洁,园外的荣国府、宁国府就肮脏了,而贾府外的世界就更加黑暗肮脏。“大观园是一个把女儿们和外面世界隔绝的一所园子,希望女儿们在里面,过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以免染上男子的龌龊气味。最好女儿们永远保持她们的青春,不要嫁出去。大观园在这一意义上说来,可以说是保护女儿们的堡垒,只存在于理想中,并没有现实的依据”。其实从胡适的自传说、到大观园的可以复制以及写法上的纪实性来看,大观园都是“实体店”,并非没有依据的乌托邦。

自从脂砚斋点出大观园与太虚幻境的关联之后,人们对大观园的性质产生了歧义,大观园究竟是现实世界还是乌托邦?一直有不同的说法,上个世纪余英时先生的《红楼梦的两个世界》问世之后,大观园乌托邦说颇受青睐。这就切合曹雪芹的意象化追求,大观园虽然处处写实,但氤氲在大观园上空的却是超现实的氛围,是理想化的精神寄托。这种由实生虚的意象象征的方式,让《红楼梦》的魅力超过了一般以情节为中心的结构方式,经久而不衰。

如果仅仅只是一座大观园,《红楼梦》还不足以如此伟大,由实生虚是很多优秀小说的必备的素质。意象化写作一个重要特征往往在虚处生实,或者让读者去拼贴出一个现实来。《红楼梦》在大观园之外还营造了诸多的神奇的空间,比如太虚幻境就是最意象化的一个空间。虽然脂砚斋明确点出大观园与太虚幻境的关联,一实一虚,天上的太虚幻境,人间的大观园,两个意象群落叠加在一起委实是丰富了人们的想象,也让小说呈现出多弹头发射的意蕴指向。

意象作为瞬间的艺术知觉的复合空间,有时候还在于点线之间藏着巨大的横断面。天香楼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奇妙的空间,奇妙在于只是作家点到为止,现在见到的小说只有一处具体提到,就是秦可卿死后,贾珍要尽其所有办盛大丧事,除了在大厅请禅僧超度外,“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请全真道士打谯。天香楼的传奇是因为脂砚斋的评点,“令芹奚删去”,且不论删去与否,删去的内容如何,但并不影响我们对秦可卿形象的想象。读者通过太虚幻境的意象和秦可卿的闺房的描写能够想象到天香楼的格局甚至气味。小说写贾宝玉那日中午,在宁国府酒后,有些困意,便受邀来到秦可卿的卧房休息,“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这情景和接着出现的太虚幻境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太虚幻境除了有“千红同窟”茶,“万艳同杯”酒以外,还与一种茶叫“群芳髓”。警幻仙姑道:“此香尘世中既无,尔何能知!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千红同哭,万艳同悲,群芳碎,都是意象叙事,表达“悲金悼玉”的红楼一梦。“群芳髓”这香,从字面上看就是香到骨髓里去了,也就是让人“眼饧骨软”。

天香楼,自然是充满香气的。这香来自天上,“尘世中既无”,自然来自天上,而凑巧的是警幻仙姑的妹妹居然和秦可卿同名,都是“可卿”,也就是说“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侞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这些皇后、皇妃和传说人物的用品,极有可能就是天香楼的摆设。天上才有的香气,人间皇后、王妃才能用上的`床上用品,隐隐暗喻天香楼的意象。加之宝玉和兼美的交合以及警幻仙姑诫淫的训示,都和“淫丧”相关联,作者没有具体描写天香楼,但透过这些读者自然会想象天香楼的形态和气息来。

“横云断岭”、“伏脉千里”是脂砚斋在为《红楼梦》总批时用的两个词,“横云断岭”委实道出了《红楼梦》结构上重视横断面、重视空间意象的美学形态,而“伏脉千里”则从纵向的方面说出《红楼梦》隐含的结构,在似连似断之间悄然一体。

草蛇灰线 空谷传声

小说创作尤其是长篇小说创作主要的功能就是塑造人物,而作家塑造出来的这些人物,是否成活,也就是能不能被读者接受,能不能在文学史人物画廊里有一席之位,是考量一部小说的关键指标。《红楼梦》描写的人物很多,有名有姓的据考就有470多人,数量不足以说明问题,关键是《红楼梦》人物的成活率太高了,而且和其他小说不重复。《三国演义》《水浒传》里也塑造了很多成功的人物,但他们之间的“互文性”太强,张飞与李逵,孔明与吴用,都是相似的人物形象。《西游记》里除了孙悟空、猪八戒、唐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外,其他的形象往往流于肤浅。《红楼梦》的人物不同于演义和英雄传奇,但在日常生活描述中将人物塑造得如此生动实在难得,不用说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这样的一线人物特别成功,就连刘姥姥、薛蟠、秦钟这些二线的次要人物也非常生动,甚至着笔很少属于三线人物的焦大、门子、兴儿也让人难忘。

《红楼梦》写人物的方式有两种类型,一种就是非常写实主义的完整版,人物的出身、家世、性格、命运交代的非常清楚,可以说毛发毕现,哪怕是一些小人物,像秦钟、贾瑞、夏金桂都不留疑点。晴雯属于这种类型,她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连手上的指甲长几寸也不含糊。还有一种就是意象型的,人物身世、命运云遮雾罩,但性格鲜明,令人难忘,比如妙玉,来去无迹可寻,比如秦可卿,留下大片空白。即使看上去很明白的史湘云也有诸多交代不清的地方。

这种意象化的人物不注重人物的全貌,而是将人物的命运和性格通过特定的意象化来展示,所谓“草蛇灰线”,就是暗藏其中,风云见龙腾,波涛显鱼跃。《红楼梦》中人物众多,主要人物也难以一一介绍,为了达到“空谷传声”的效果,作者则通过一个特别机关来识别或提取这些人物,这个机关就是判词。这些判词也是《红楼梦》人物意象化的成功尝试。

这些判词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一个叫太虚幻境的地方,这太虚幻境就像一个舞台,先是美酒,佳人,这里演绎了很多的故事,也演绎了很多人物的命运,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以及副册晴雯、香菱的判词也在其中。判词就形态而言是中国传统诗词的变体,写气韵、写精神。这些判词大多朦胧而暧昧,比如关于王熙凤的“一从二令三人木”,就有歧义,至于“玉带林中挂,金簪雪中埋”更是悬案。妙玉是《红楼梦》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意象化的人物,入大观园的时候,因为非亲非故,为了弥补自己身世的弱势,通过饮茶和“绿玉斗”显示自己的高洁富贵,贬损宝钗、黛玉“牛饮”,嘲笑贾宝玉的“俗”,来掩饰寄人篱下的辛酸和委屈,以强示人。但判词“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也不能简单理解,泥淖何意也众说纷纭,而一块美玉落入泥淖的画面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即使对女主角薛宝钗也是意象和写实并重。小说中有一个意象堪称是浓缩了的《红楼梦》,这就是“冷香丸”。薛宝钗初进大观园,自然要低调,但也不能被人瞧不起。她怎么证明自己的不寻常呢?无意间的一声咳嗽,引出了冷香丸。“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取这花蕊已经不易,而水却更为神奇,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小的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冷香丸是药,这么美妙的药是吃还是欣赏呢?

显然冷香丸的审美大于药用,小说里,周瑞家的已经发现难度,说,万一雨水这一天不下雨,怎么办?因为冷香丸强调“同年”,也就是说这些花蕊和雨露霜雪必须是同一年的,倘若这一年或雨水无雨、或白露无露、或霜降无霜、或小雪无雪,收集的花蕊和其他水材则无效,足见其难度。花蕊入药之后都是凉性,再加上雨露霜雪这些寒冷之液,足够冷艳。冷艳,就是薛宝钗的性格特点,冷香丸一个细节,将薛宝钗的性格和盘托出,同时花、雨、露、霜、雪、春、夏、秋、冬、十二,这些也是《红楼梦》里最基本的元素,它不仅是时令更替,也是家族兴衰、人物荣辱的外在符号,一个冷香丸将诸多元素凝聚一体,具有审美的核辐射能量。以致脂砚斋读到此处,情不自禁地要饮上一杯,被其“新奇”折服,“以花为药,可是吃烟火人想得出者?诸公且不必问其事之有无,只据此新奇妙文悦我等心目,便当浮一大白。”

如雨天花 但闻香气

《红楼梦》里有很多具有魅力的细节,这些细节本身传递出的气息往往切合小说的情节和人物的性格,并昭示着人物的命运。戚蓼生在为《红楼梦》作的序言中这样评价:“如捉水月,只挹清辉;如雨天花,但闻香气,庶得此书弦外音乎?”“弦外”的声音在于小说将细节的意象化处理。

一枚冷香丸写尽了薛宝钗,而葬花一个细节不仅写透了多愁善感的林黛玉,还“空谷传声”地隐含了全书的旨蕴。《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有一段写道:

宝玉一回头,却是林黛玉来了,肩上担着花锄,铡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宝玉笑道:“好,好,来把这个花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呢。”林黛玉道:“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蹋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这个名叫黛玉葬花的意象,已成千古绝唱。其实林黛玉的葬花行为,颇有点像今天环卫工人的垃圾分类处理,她是怕别人家的污水玷污了落花,从环境保护来说也是怕落花污染了他人的水源。当然,林黛玉没有想到后者,林黛玉是一个不太爱为别人着想的女诗人,她的葬花行为与其是诗化,不如说行为艺术,因为在葬花之后她吟诵的那首著名的《葬花吟》便是这一行为艺术的最好笺注。林黛玉对落花的埋葬,包含着自爱自怜的情怀,对落红的悲悼,更是对她自身命运的哀怜。“一抔净土掩风流”,黛玉安葬落花,对落花与黛玉而言,都是一种对归宿的认同。“质本洁来还洁去”,是对个人品性和艺术精神的自我保护。

黛玉葬花的场景,成为美轮美奂的意象,成为文学史上的佳话。《红楼梦》是写女性命运的,这些女性的命运都与“花”的意象紧密联系在一起,薛宝钗——牡丹,林黛玉——木芙蓉,史湘云——海棠,妙玉——荷花,等等,著名画家戴敦邦曾经创作了《红楼梦群芳谱图》来展示这些女性的风采。花的意象在《红楼梦》中可谓运用到极致,可谓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在《红楼梦》里,有许多章回的篇目篇幅都是以花的意象来做题,如第二十七回“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第三十七、三十八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林潇湘魁夺菊花诗”,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等,这不仅让我们想起了庞德的《在地铁车站》对人面和桃花的呈现,也是群芳谱“金陵十二钗”正册、另册、又另册中那些消失的姣好容颜的倒影。作家在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通过贾宝玉的视角来表达这样的苍凉感慨、人生况味:“不想宝玉在山坡上听见是黛玉之声,先不过是点头感叹;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在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以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

贾宝玉忧思的这一问题,也正是作者曹雪芹的终极关怀。整部《红楼梦》其实是雪芹葬花,埋葬那些凄美的记忆 ,埋葬那些鲜花一样凋谢的人生。可以说,黛玉葬花的意象是整部《红楼梦》的主旋律,又是小说众女子悲剧命运的缩影。《红楼梦》从结构框架开始到人物的命运乃至细节都善用意象思维方式来进行运转,充盈在小说中美妙而奇异的意象仿佛蝴蝶翩翩起舞,也像流水落红源源不断,应了白居易的诗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在空灵中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达到了鲁迅所说的“美人芳草”的最高境界。

篇5:英语红楼梦翻译

有关英语红楼梦精选翻译

《红楼梦》由曹雪芹和高鹗所著。小说以贾氏家族为故事核心,描述了贾家从一个富裕、有权有势的家族沦落为破落家庭的过程。小说成功塑造了100多个经典人物,他们分属于清朝的.不同阶层。《红楼梦》对中国的封建社会有深刻的描绘,如果要了解中国人复杂的价值观,最好先能读懂《红楼梦》。 毛主席评价道:“《红楼梦》不仅是爱情故事,也是历史故事,因为它描述了封建时代的兴败。”

【翻译词汇】

《红楼梦》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由…所著 be attributed to

家族 clan

富裕 affluent

权势 prestige

沦落为 descend to

塑造 portray

阶层 rank

封建社会 feudal society

复杂 complexity

【精彩译文】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s attributed to Cao Xueqin and Gao-E. The author chose Jia Clan as the focus, depicting how an affluent and influential family with prestige lost its favor and descended to crash. In the novel, about 100 classic characters are successfully portrayed. These characters concern people of all ranks in the Qing Dynasty.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s a remarkable story about Chinese feudal society. To understand Chinese values in all its complexity, one can do no better than to read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t is not only a love story, but also a history story, because it describes the success and failure of the feudal period,” said Chairman Mao.

篇6:商标翻译的美学策略

商标翻译的美学策略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国际间的商品流通日益频繁,商家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一个朗朗上口、文字优美的商标译名符合消费者的审美需求和审美取向,能激起他们的购买欲望,能给商家带来滚滚的利润,因此商标的`翻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商标的翻译应做到音意的完美统一,对美的追求是商标翻译“永恒的主题”,美趣(吉祥、响亮)应是译者的第一选择.本文拟从大众审美心理入手,探讨商标翻译的方法与美学策略.

作 者:邱毅敏 黄爱民  作者单位:邱毅敏(江西理工大学)

黄爱民(赣南医学院)

刊 名:商场现代化  PKU英文刊名:MARKET MODERNIZATION 年,卷(期): “”(29) 分类号:B83 关键词:商标翻译   美学策略   大众审美心理  

篇7:分析《红楼梦》翻译之难

分析《红楼梦》翻译之难

古典名著《红楼梦》的经典性为人称道,其翻译工作也是新时代以来中国典籍翻译促进东学西渐的重要一环。

前言

《红楼梦》,作为唯一拥有专门研究协会――红学会的古典名著,其艺术价值、历史价值、文化价值之高毋庸置疑,历代文人学者研究、推敲《红楼梦》,可谓乐在其中,而《红楼梦》在普通民众心中的地位,和另三部古典巨著《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一样,深入人心,即便未通读过全书,也一定知道“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黛玉林妹妹,“人未到声先到”的脂粉英雄王熙凤凤辣子,三进荣国府、逛了大观园、醉卧怡红院的刘姥姥等等。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和细腻曲折的情节描绘都让人读来意味盎然。这样一部瑰宝巨作在中国加强东学西渐的进程中自然应该是首当其冲的,让西方国家也能领略中华文化的艺术魅力。要让《红楼梦》走出去,就需要翻译,然而《红楼梦》的翻译现状却差强人意。1830年John Davis翻译了第三回,开启了《红楼梦》的翻译之路,但令人遗憾的是,至今一百八十余年间,虽然在不同历史时期共出现了十二种英译本,一种德译本,但只有三个英译全译本,剩余都是片段或节选的翻译,而在这三个英译全译本本之中,最贴近当今的也只是完成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霍克思、闵福德翁婿的版本和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版本。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翻译困境呢?这三十年间《红楼梦》的翻译为何止步不前了呢?本文将试从以下几个方面浅略探讨一下《红楼梦》的翻译之难。

1.《红楼梦》的研究现状

要讨论《红楼梦》的翻译难题,不得不先涉及《红楼梦》原著的研究现状。红学研究从最初的索引派到后来的“新红学运动”,从胡适先生的《红楼梦考证》到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从考据派、学院派到新索引派、草根派,如今的研究百花齐放,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透彻。目前,红学研究者人数之众多,前所未有,红学研究已经不再是专家、学者的专利,广大《红楼梦》的热爱者们都积极参与,见仁见智,畅所欲言,红学研究可谓是“百家争鸣”。在诸多研究学者之中,通过参加央视“百家讲坛”节目录制,再度引发大众阅读研究《红楼梦》热潮的刘心武学者独树一帜,他的原型研究新颖独特,结合文本细读与历史结合,揭开《红楼梦》神秘的面纱,虽仅代表一家之言,但其严密的逻辑与细致的推敲也吸引了不少认同者,俨然自成一派。可见国内学者仍然对《红楼梦》有着高涨不衰的研究热情和取之不尽的研究对象,然而正由于《红楼梦》研究正酣,研究成果具有多样性,不定性,对于译者而言,无疑加大了理解原著的难度,缺乏对原著确定的理解,翻译便无从下手,即便翻译有所出,也常常带来翻译错误或是翻译质量低下,非常不利于《红楼梦》在海外的传播。

2.《红楼梦》版本众多

1792年,经程伟元、高鹗续编修订的一百二十回《红楼梦》印刷版问世,这也是如今我们通常看到的一百二十回通行本《红楼梦》的前身,而在程高版之前,这部小说是以手抄本形式流传的,不同的手抄本附有不同署名或是无署名的批注,连正文也有所不同,这可能是抄写者的笔误或是故意为之,现在已不得而知,仅这些手抄本也就是古本《红楼梦》就有戚序本、甲戌本、庚辰本等十二个版本之多,之后的印刷版也有程甲本和程乙本之分,除程高本经续编而至一百二十回以外,因历史原因,且年代久远,古本红楼梦流传下来仅有八十回,许多版本都是残缺不全的。Hawkes就曾经指出:“中国文学中最受欢迎的这部小说竟然在作者死后近三十年才得以公开发行,并且还存在着不同的版本,甚至没有一个版本可以说是绝对‘正确’,这多少令人吃惊。”因此,在这样一种版本众多的情况下,译者又当如何取舍,是像霍克思一样充分利用红学研究的成果,注重情节的完整性和各版本在一般读者中的普及度,以一百二十回程高本为原文,同时参阅修订其他古本,最终呈现出霍克思版本的《红楼梦》;还是像杨宪益一样,在特定的政治历史条件下,将《红楼梦》作为展现政治斗争的政治历史小说,同时部分考虑原作者曹雪芹的原笔原意,前八十回以戚序本为原文,后四十回以人民文学出版社修订的程高本为原文;又或是另辟新径,以周汝昌先生耗时近六十年静心磨练完成的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为原文,并且仅翻译曹雪芹残留的这八十回。无论选择何种版本,不仅要选,还要选得有理有据,能够自圆其说,这对译者都是极大的考验。

3.《红楼梦》原著残缺

当今读者所看到的通行本《红楼梦》,大都以一百二十回程高本为范本经过部分修订而成,但如今红学界普遍赞同后四十回为高鹗所续,应当是当时的出版商程伟元发现了民间流传的《红楼梦》手抄本,欲印刷出版,但苦于手抄本内容残缺,不利于出版与大范围的流传,抑或是出于某些政治原因,便找来书生高鹗进行续写。红学研究者中有一种声音认为,首先高鹗和曹雪芹不认识,生平毫无交集,生活年代背景不同,在现在的通行本中将高鹗作为《红楼梦》的合著者与曹雪芹并列其上,是非常荒谬的,如果非说《红楼梦》有合著者,那也应当是在众多版本的手抄本中留存大量评点的脂砚斋;其次,曹雪芹是完成了《红楼梦》的全本的,只是无法确定到底全本有多少回,但在细致探究曹雪芹的生存背景和写作手法后,对曹雪芹的原笔原意,以及小说后文的情节流动、人物命运还是可以探轶一二的,这时就会发现高鹗的续写不仅在文字表达的造诣上无法与曹雪芹媲美,连小说的内容都常常与曹雪芹的前八十回所勾勒的图景不相符合,有些地方甚至南辕北辙,比如曹雪芹的原意是将《红楼梦》创作为一部悲剧,几大家族最终没落,优秀多姿的女子难逃薄命,贾宝玉流落村野,而高鹗却迎合大众乐见喜剧的心理,创作了大团圆结局,完全改变了曹雪芹的意图和小说的基调氛围,让人唏嘘不已。这种看法已越发得到《红楼梦》学者和爱好者的认同,在这样的'研究趋势下,包括版本问题在内,译者该当如何对待翻译原文内容的选取确实让人头痛,翻译一百二十回的程高本会有翻译的并非原版《红楼梦》之嫌,这样一个文化历史价值、文学艺术价值均达不到一定高度的作品有必要作为国之瑰宝推介到海外吗?但若是仅翻译前八十回,无论是选取某个古本,还是集大家之长的周汝昌版,也会有情节残缺,难以得到目的语读者理解接受并认同的效果。

4.《红楼梦》文化历史内涵厚重

经考证,《红楼梦》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其中许多的人物、事件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原型,曹雪芹在这些原型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与创作,成就了这部不朽的巨作。我国大红学家王昆仑先生曾评价《红楼梦》是“封建社会上层的百科全书”,可以说是十分恰当的。小说对园林建筑、服饰打扮、食物、摆设、风俗活动、礼仪规制等等都有着细致到位的描写,但这些种种都是带有那个时代深深的文化烙印的。翻译界历来都把涉及文化内涵的翻译作为一大难题,对此提出诸多解决方案,但仍然争论不朽,没有定论。而处处体现时代文化特色的《红楼梦》翻译起来就可谓是举步维艰,译者不仅要有深厚的翻译功底,还要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方方面面有着深入的了解,才能驾驭。

5.《红楼梦》文学艺术价值特殊

《红楼梦》不仅是在中国的文学地位极高,在西方,在多译本章回翻译缺乏,全译本稀缺的情况下,仍然颇受赞誉。《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曾这样评价道“小说用大量的篇幅描写了诗歌比赛……在西文翻译中,这部分大多被删除。尽管如此,有些西方评论家仍然认为该小说是世界最优秀的小说之一。”这是因为《红楼梦》不仅文笔细腻,描绘逼真到位,除本身的小说体裁外,其中还包含了大量的诗词歌赋等中国传统文学形式,习语、谚语、灯谜等更是贯穿全书,而这些都是让译者犯难的关键,稍不注意,就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除此之外,《红楼梦》在文学手法上,更是造诣深厚,从人名称谓等的精心处理到情节设置的“草蛇灰线,伏延千里”,不仅在中国文学史上无处其右,在世界文学史上也可以占据一席之位。19世纪美国浪漫主义作家霍桑的《红字》,象征手法突出,一个字母象征了多重含义,为人称道,而《红楼梦》中随意一句诗歌,一首曲赋,一个人名都可能蕴含了多重作用,揭示人物命运、时局背景,架构小说框架,梳理线索脉络,每个看似轻微的人物,看似随意的情节,都可能透漏着小说后文走向,这样的功夫不愧是“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然而中英两种语言文化背景不同,表达手法有异,翻译要想传达这样高妙的艺术价值,并为目的语读者所理解和接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6.结语

上述关于《红楼梦》五点翻译之难,还仅仅是粗浅探讨,但由此已然可以看出,《红楼梦》的翻译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尽管霍克思和杨宪益的译本有其不足之处,但能够细致谨慎地完成全译本,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佳作,也因此,自杨宪益译本现世以来,至今无人再能着手如此艰难的翻译。

然而笔者认为,这项难于上青天的翻译任务虽然极附挑战,但还是需要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完成,这是一项事业,不能只靠某个译者去完成,笔者在此也呼吁对中国典籍翻译具有热情的译者和红学的专家、学者、爱好者都能团结起来,为《红楼梦》的翻译出谋划策,共同造就新时代的译本,让《红楼梦》不只是中国的经典,更成为世界文学宝库的明珠。

篇8:红楼梦片段原文翻译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注释

1、开辟鸿蒙,开天辟地以来。鸿蒙,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浑沌状态。

2、奈何天,无可奈何的日子。

3、遣,排遣;愚,我;衷,内心深处的情怀。

4、金,金钗雪里埋,指薛宝钗;玉带林中挂,玉,指林黛玉。和其他红楼梦中女性。

赏析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一开始便是情字何其重要,那鸿蒙便是情。演红楼梦也从这个,情字入手,更加证明“宿孽总因情”了。谁为情种?试问世间谁是痴情的。

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寞时,试遣愚衷。

人人都围这情字转,天、日、时中,去奈何,去伤怀,去寂寞,这都是傻人在试遣愚衷而已。这情本是虚幻的,是无常的,是空的。当成真去看去做,岂不是傻?岂不是愚?

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金和玉从最宽泛的`意义上来说,可以包括正、副、又副十二钗,甚至是整个贾府及与之相关的青春女性,但是从其特指意义上来说,却是指两对金玉,即宝钗、黛玉和湘云、妙玉,怀和悼的些微差别正说明了小说中,四人结局的差异,也就是宝钗、湘云健在,而黛玉、妙玉早亡。

中国曹雪芹英国霍克思

撰写《红楼梦》这部旷世巨著的曹雪芹,堪称中国文学史的奇才,数十年来无数作家学者都把这部经典名作奉为圭臬,推崇备至。

70年代著名学者胡菊人先生在其专栏里就写过这样一段话:

“在技巧上我们可以说自清末至'五.四'直至今天,在中国而言,无人能与曹雪芹并肩。他的技巧,尤其在肌理上,细心研究,令人惊骇,以为是神鬼写下的文墨。”

曹雪芹如果九泉下有知,欣悉二百余年后西洋竟然出了另一位奇才,连大学教授的高职也辞去,在家中孜孜不倦十五载,把他的作品全部译成蟹形文字,介绍到西方国家,必定会含笑引为同调!

这位西洋奇才就是前英国伦敦大学的教授霍克思(David Hawks.)

这里介绍霍克思译红楼梦,是希望大学翻译系的同学能观摩汉英翻译的极品,同时更为望各位忠实读者能欣赏地道中文与地道英语的讲写之法,从而提高研习中英文的兴趣。

且看曹雪芹怎样写林黛玉细读《西厢记》的:

“从头看去,越看越爱,不顿饭时,已看了好几出了。但觉词句警入,余香满口。一面看了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曹氏这种芊绵绮丽的文字,同样值得默默记诵。大家不妨试译这段短文,下文我会摘录霍氏的英译供你们观赏研习。

篇9:《红楼梦》文学翻译独特性

《红楼梦》文学翻译独特性

《红楼梦》是我国18世纪的一部著名长篇小说,这部经典名着受到诸多外国学者的推崇,被译作多种语言发行。其中,霍克斯与闵福德的英译本TheStoryoftheStone采用了自己独特的方式进行了翻译。本文对其译本中多处独创性文体排版,从意义、形式、以及文化批评三方面对其进行赏析。

一、审视角度

译者面对翻译对象应如何审视,主要有三方面:语言事实,形式(包括修辞手段或者文体特征)和精神气质。于是,与之相对应的翻译批评与赏析层面分别是:意义批评,形式批评,和文化批评。在翻译时强调语言事实的翻译我们可称其为语义翻译,语义翻译是英国翻译理论家PeterNewmark提出的两种翻译模式之一。对于一部译作的分析,看其语义翻译得是否与原文接近,从翻译批评与赏析层面,对译作的分析就是意义批评与赏析。翻译活动面对的是语言和文化的双重障碍。就语言而论,当语言表达形式(语音、词汇、句法和修辞等)的特点本身作为信息的内容传达时,翻译时强调形式,就是为了凸显某种语言的语言形式功能,比如说中国诗歌的诗性功能。在翻译时,译者有时会采用修辞手段、特殊文体甚至创新的排版印刷格式等手段来增强译文的艺术效果,发挥吸引读者的功能。第三个视角,从精神气质方面审视翻译对象侧重的是文化特质的翻译。由于文化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语言的交流,因此中西方文化在文化内涵、生活方式、认知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差异会对翻译产生重大影响。看一部译作是否译出了原作的精神气质,就是看它能否将原作的文化很好地传达出来,而对其进行赏析是则要从文化批评角度着手。对一部译作的批评与赏析应该是多角度的.、多方面的,可以对译者的行为和活动进行批评与赏析,还可以对翻译理论的研究进行批评赏析,也可以对翻译的文体格式等进行批评赏析。

二、霍克斯在翻译《红楼梦》这部杰作的时候,建构了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的翻译本体。

三、霍译的《红楼梦》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就与小说正文内容有关的文字排列和印刷效果而言,与原书那严谨呆板的中文版式相比,为了体现英文新颖活泼的文体风格,霍译中诸多格式的变通更能够吸引读者的注意力,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在中外文化有着很大差别的前提下,他充分发挥译者的主动性,创造性地运用各种手段,尽其所能将中国文化进行介绍和宣传。本文仅对其两处特殊的格式变通译法进行了一番赏析,对于霍克斯其他地方独特的译文,我们也不能忽视,像他所作序言,以及根据小说故事的内容自然分卷,并根据各卷内容另行命名,甚至各卷又加了前言,这些体制上的变通,都说明了霍克斯在翻译《红楼梦》这不具有世界意义的文学巨着时用心之多,他倾其所能传译出这部艺术杰作中的一切思想和艺术的东西。

篇10:杜甫《登高》翻译的美学追求

杜甫《登高》翻译的美学追求

杜甫诗《登高》声韵和谐、意象绝美、意境深远,在译诗中很难予以再现。

诗歌是文学的最高形式,是人类智慧的浓缩。中国古诗词语言优美、韵律鲜明、凝练含蓄、形式工整,是音美、形美、意美合而为一的典范,是中华民族文学宝库的精华,也是绽放在世界文苑里的一枝奇葩。中国诗歌蕴含了

丰富的中国文化,是外国人了解中国的一个窗口,译者在译作中有责任将中国古典诗词的美最大程度地再现出来,以便于让更多的英文读者能够了解和欣赏,诗歌翻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诗歌翻译的美学理论

对于诗歌翻译,我国著名的文学翻译家许渊冲根据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的《自文字至文章》一文中所说的:“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得出了自己的“三美论”即意美、音美、形美。他提出“译诗要像原诗一样能感动读者的心,这是意美;像原诗一样有悦耳的韵律,这是音美;还要尽可能保持原诗的形式,这是形美。”在“三美”中,意美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的;音美是次要的,是第二位的;形美是更次要的,是第三位的。我们要在传达原文意美的前提下,尽可能传达原文的音美;还要在传达原文意美和音美的前提下,尽可能传达原文的形美;努力做到三美齐备。如果三者不可得兼,那么首先可以不要求音似,也可以不要求形似;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传达原文的意美和音美。

二、杜甫《登高》原文及解读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老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登高》是公元767年秋杜甫于五十六岁流离到夔州,重阳登高面对深秋景色,感时伤怀而作的不朽诗篇。全诗通过对深秋萧条景色的描写抒发了作者对长年漂泊无依,老病孤愁生活的感慨悲壮之情,被视为中国传统七言律诗的巅峰之作和经典代表,声韵和谐、意象绝美、意境深远,历来脍炙人口、为人称道。元人称它“一篇之内,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胡应麟曰:“此章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瘦劲难移,沉深莫测,而精光万丈,力量万钧。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前无昔人,后无来学, 此当为古今七言律第一。”(《诗薮》)杨伦亦称赞此诗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杜诗镜铨》)。

三、《登高》翻译的美学追求

《登高》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在译诗中,自然无法传译出此诗“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的音美,同时也难以再现“八字皆对,起手二句,对举之中又复用韵、格法奇变”的形美。其翻译之难绝不亚于“戴着脚镣跳舞”。尽管如此,仍有中外译家在此首诗的翻译上各显神通。《登高》的英译本目前已有十多种,翻译方法各异。下面我们从美学的角度看看“诗译英法唯一人”许渊冲对杜甫《登高》的译文,通过对许先生的译诗进行分析,了解他在《登高》翻译实践中的美学追求。

译文:

On the Height

The wind so swift, the sky so steep, sad gibbons cry,

Water so clear and sand so white , birds wheel and fly.

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

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

Far from home in autumn , I’m grieved to see my plight,

After my long illness , I climb alone this height.

Living in hard times , at my frosted hair I pine.

Pressed by poverty , I give up my cup of wine.

“意美”的追求。“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此联每句三折, 每折一景,许先生用the wind so swift ,the sky so steep, water so clear , sand so white 来表现两句中前四处景物, 用sad gibbons cry, birds wheel and fly来表现后二处景物, 这样便准确无误地传达了原文的意思, 而且这两句译文句式基本对等, 还押尾韵。“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原诗的“无边”和“不尽”对仗工整, 译文boundless 和 endless 也是遥遥相对,音、形、意俱美(-less对-less,产生音、形双美;boundless 对endless 产生意似之美);原诗使用“萧萧”和“滚滚”叠音叠字手段而产生一种音乐美效果,同时兼具视觉审美效果,译文也以“shower by shower ”和“hour after hour”再现其美,并且和“萧”音似;原诗前三字都有草头, 译文也有三个词是“sh”的`头韵, 原诗后三句都有三点水, 译文也有两个词是“r” 的头韵。而且在原诗“滚滚”这对叠字后还加上了

hour after hour(时时刻刻)这个叠字片语, 就可算是三美齐全了。因为原诗的“不尽”可以包括空间和时间两方面的含义,这就弥补了形美方面的不足。原诗中“悲秋”说明诗人对秋的感受,说明产生这种感受的原因是诗人客居万里之外(far away home in autumn)所产生的悲愤(grieved)之情。正是对这些细微处的观照,译文才较好地再现了原诗的意美。 “音美”的追求。原诗通篇对仗, 但在英诗中却不可能实现对仗, 但译文用押尾韵(韵脚为aabbccdd)的方法予以了弥补。译文中头韵、尾韵、行内停顿交替使用,极富审美效果,如头韵so swift,so clear, shower by shower,hour after hour 的运用既能产生一种节奏美,又有视觉和听觉上的美感;尾韵每二句押同一韵,悦耳动听;译文还充分发挥英语的优势,尽显“得意忘形”之能,神来之笔俯拾皆是,原诗中“萧萧”摹声,译文中 shower by shower 摹状,和汉语的发音极为相似,原诗中“滚滚”摹状,译文rolls its waves 形象而生动,并在后面加上hour after hour 予以深化, 既突出了“长江” 的“不尽”(endless),同时还和上句中的shower by shower 形成对仗和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

“形美”的追求。原诗每行七言,译文除第三行外,每行也都是十二个音节,较好地传达了原诗的形美。而且从句式安排上看,译文也是颇具匠心的。在写景的四句中,前两句由短句组成(the wind so swift,the sky so steep,sad gibbons cry,water so clear , sand so white , birds wheel and fly),三、四句则采用整句,其中boundless forest和endless river,sheds its leaves和 rolls its waves 及shower by shower和hour after hour 三组动静交替的对应,进一步烘托出了深秋的萧杀之气和悲凉之意。而在抒情的四句中,译文转而全部采用短句两两结合,前一个短句“起”,后一个短句“兴”。前面描写的秋天景象与诗人的愁苦悲愤之情正相吻合,因此诗人对swift wind,steep sky,sad gibbons crying 等形象的感知格外深切,而对这些形象的感知又进一步使诗人联想到自己的境遇,far from home , long illness , living in hard times ,pressed by poverty(抒情四句中前面的短句),因而诗人的愁苦悲愤之情越来越深,在行文上也就自然而然地带出了I’m grieved to see my plight , climb alone this height , at my frosted hair I pine(抒情四句中后面的短句)。可以说,句式上的这种巧妙安排使得译文成功地实现了审美感知和审美情感的互动,使原诗的意境跃然纸上。

许渊冲以中英文两种语言文字的深厚功底,在《登高》翻译实践中,“以诗译诗”,极力捕捉诗译中的韵味,精心设计,认真琢磨,仔细安排和镶嵌着每一个韵脚,每一个对偶和每一个意象,把它们放置在音美、形美、意美的最佳位置上,将“不可译”的原诗妙处用英文表达得淋漓尽致,完美地艺术再现了《登高》诗作中的美,达到了诗歌翻译的最高境界―――美的追求。许渊冲在翻译领域中的这种创造精神,丰富了中西文化交流,他的“三美论”对译者创造出更多佳作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篇11:译者主体性的翻译美学视角

译者主体性的翻译美学视角

翻译不能仅停留在语言转换和内容传递上,还应将原文中所包含的审美价值也传递出来,使译文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近似相同的审美感受.本文拟分析翻译与美学的'关系,探讨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对文学翻译中审美与创造美过程的影响,以期从翻译美学的角度研究翻译活动中译者的主体性.

作 者:孙明磊  作者单位:鲁东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山东,烟台,264025 刊 名:读与写(教育教学刊) 英文刊名:EADING AND WRITING 年,卷(期):2007 4(11) 分类号:H315.9 关键词:译者主体性   翻译美学   审美   创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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