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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散文《八十述怀》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如今竟然活到了八十岁,然而又一点也没有八十岁的感觉。岂非咄咄怪事!
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有活过五十;因此,我自己的原定计划是活到五十。这样已经超过了父母,很不错了。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那里正值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我流年不利,颇挨了一阵子饿。但是,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正在德国,我经受了而今难以想像的饥饿的考验,以致失去了饱的感觉。我们那一点灾害,同德国比起来,真如小巫见大巫;我从而顺利地渡过了那一场灾害,而且我当时的精神面貌是我一生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于不知不觉中冲破了我原定的年龄计划,渡过了五十岁大关。
五十一过,又仿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得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今天是新年元旦,从夜里零时起,自己已是不折不扣的八十老翁了。然而这老景却真如古人诗中所说的“青霭入看无”,我看不到什么老景。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金色的朝阳从窗子里流了进来,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楼前的白杨,确实粗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是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水塘里的荷花只剩下残叶,“留得残荷听雨声”,现在雨没有了,上面只有白皑皑的.残雪。我相信,荷花们也蜷缩在淤泥中,做着春天的梦。总之,我还是我,依然故我;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过去的一切……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蒙蒙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
而回头看呢,则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我上面已经说到,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现在正像鲁迅的散文诗《过客》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终于走到了老翁和小女孩的土屋前面,讨了点水喝。老翁看他已经疲惫不堪,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那边,西边是什么地方呢?老人说:“前面,是坟。”小女孩说:“不,不,不的,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催着我走,而是同世界上任何人一样,我是非走不行的,不用催促,也是非走不行的。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走到西边的坟那里,这是一切人的归宿。我记得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里,也讲了这个意思。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
我面前还有多少路呢?我说不出,也没有仔细想过。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岁,“茶”是一百零八岁。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相期以米”。这算不算是立大志呢?我是没有大志的人,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大志了。
季羡林散文精选《八十述怀》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如今竟然活到了八十岁,然而又一点也没有八十岁的感觉。岂非咄咄怪事!
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有活过五十;因此,我自己的原定计划是活到五十。这样已经超过了父母,很不错了。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那里正值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我流年不利,颇挨了一阵子饿。但是,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正在德国,我经受了而今难以想像的饥饿的考验,以致失去了饱的感觉。我们那一点灾害,同德国比起来,真如小巫见大巫;我从而顺利地渡过了那一场灾害,而且我当时的精神面貌是我一生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于不知不觉中冲破了我原定的年龄计划,渡过了五十岁大关。
五十一过,又仿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其间跨越了一个十年内乱。我当然是在劫难逃,被送进牛棚。我现在不知道应当感谢哪一路神灵:佛祖、上帝、安拉;由于一个万分偶然的机缘,我没有走上绝路,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我不但没有感到特别高兴,反而时有悔愧之感在咬我的心。活下来了,也许还是有点好处的。我一生写作翻译的高潮,恰恰出现在这个期间。原因并不神秘:我获得了余裕和时间。在浩劫期间,我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来不打不骂了,我却变成了“不可接触者”。在很长时间内,我被分配挖大粪,看门房,守电话,发信件。没有以前的会议,没有以前的发言。没有人敢来找我,很少人有勇气同我谈上几句话。一两年内,没收到一封信。我服从任何人的调遣与指挥,只敢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然而我的脑筋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的感情还在,我的理智还在。我不甘心成为行尸走肉,我必须干点事情。二百多万字的印度大史诗《罗摩衍那》,就是在这时候译完的。“雪夜闭门写禁文”,自谓此乐不减羲皇上人。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得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今天是新年元旦,从夜里零时起,自己已是不折不扣的八十老翁了。然而这老景却真如古人诗中所说的“青霭入看无”,我看不到什么老景。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金色的朝阳从窗子里流了进来,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楼前的白杨,确实粗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是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水塘里的荷花只剩下残叶,“留得残荷听雨声”,现在雨没有了,上面只有白皑皑的残雪。我相信,荷花们也蜷缩在淤泥中,做着春天的梦。总之,我还是我,依然故我;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过去的一切……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蒙蒙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
而回头看呢,则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我上面已经说到,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现在正像鲁迅的散文诗《过客》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终于走到了老翁和小女孩的土屋前面,讨了点水喝。老翁看他已经疲惫不堪,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那边,西边是什么地方呢?老人说:“前面,是坟。”小女孩说:“不,不,不的,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催着我走,而是同世界上任何人一样,我是非走不行的,不用催促,也是非走不行的。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走到西边的坟那里,这是一切人的归宿。我记得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里,也讲了这个意思。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
我面前还有多少路呢?我说不出,也没有仔细想过。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岁,“茶”是一百零八岁。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相期以米”。这算不算是立大志呢?我是没有大志的人,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大志了。
我从前对穷通寿夭也是颇有一些想法的。十年内乱以后,我成了陶渊明的志同道合者。他的一首诗,我很欣赏:
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我现在就是抱着这种精神,昂然走上前去。只要有可能,我一定做一些对别人有益的事,决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知道,未来的路也不会比过去的更笔直、更平坦。但是我并不恐惧。我眼前还闪动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影子。
1991年1月1日
读季羡林八十述怀有感
近来读到一本好书《人一生要读的经典大全集》,其中对著名大师季羡林①的`“八十述怀”一文,很有感触。“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得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能活过五十”。“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文章一开头就充满了一个老人对岁月匆匆,光阴似箭的感叹。继而回忆了他五十岁时 ,经历了我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挨过一阵子饿,特别是二十多岁在德国留学期间,经历了二次世界大战生存的艰难,经受了至今都难于想像的饥饿的考验,精神面貌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
“五十一过只彷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期间跨越了一个十年内乱。我当然是在劫难逃,被送进牛棚”。“由于一个万分偶然的机会,我没有走上绝路,活了下来”。“活下来,也许还是有点好处的。这一生写作翻译的高潮,恰恰出现在这个期间。原因并不神秘:我获得了余裕和时间。在浩劫期间,我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来不打不骂了,我变成了‘不可接触者’。在很长时间内,我被分配挖大粪,看门房,守电话,发信件”。“没有人敢来找我,很少人有勇气同我说上几句话。一两年内,没收到一封信。我服从任何人的调遣与指挥。只敢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然而我的脑筋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的感情还在,我的理智还在。我不甘心成为行尸走肉,我必须干点事情。二百多万字的印度大史诗《罗摩衍那》,就是在这时候译完的。‘雪夜闭门写禁文’,自谓此乐不减羲皇人”。这一段叙述一气呵成,感人至深,是全文的一个高潮所在。季羡林大师在人生的极端逆境中不甘沉沦,不自暴自弃,把十年内乱的“噩梦”转变为“春梦”,利用充裕的时间,刻苦做学问,利用自己留德时通晓的东亚古文字特长,用很少有人懂得的印度古语梵文,翻译了印度史诗巨著,成就了一代大师的辉煌事业和千古英名。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的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然而,我看不到什么老景。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这里跨越时空的想象,与一般老人的形象作对比,说明八十岁的季老,心态平和,宠辱不惊,感觉身体还象年轻人一样很健康。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 ‘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季老已经感觉到高龄带来的今后生活的压力,却并不悲观失望。在文中几次交替使用“宛如一场春梦”似的等类似的句子,使这篇文章充满青春的气息,并且使全文紧密相扣,错落有致。表明了他年轻的心态,乐观的态度,过人的精力。
接着他说道,“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濛濛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而回头看呢,则在灰濛濛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步地走过来的”。人到八十的时候,一种自然的力量和神秘威力,逼迫他思考总结,回顾了过去。他看到了他的出生地山东清平县的官庄,看到了母亲等亲人,看到了求学路上,泉城的大明湖、水木清华,德国小城哥廷根及母亲似度女房东、祖父似的老教授,又看到了从不远万里折回到神州大地,回国后的北大红楼燕园,还看到了人生低谷时的牛棚和牢头禁子的那一副面孔。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直入;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久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回忆过去,道路是漫长曲折的,经历是坎坷沉重的。即使是数十载戎马磨砺,功成名就,桂冠无数,也要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前途依然是光明的。季老对过去的人生之路作了高度的哲理性、艺术性的概括,这是本文的精华所在。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尽管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峰回路转,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时间仿佛也不多,季老固然觉得惋惜、伤感,但并不消沉。对于未来,季老化用鲁迅散文诗《过客》一文中的内容,说自己“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 “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表明了自己一个八十岁老人的豁达的生死观,乐观向上的人生观,勤思进取的学术观。真挚地表达了他对大自然的憧憬,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赞美,对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和事业的充分肯定:百年以后,自己绝不会寂寞的。
接近文章的末尾,季老又一次谦虚的说道:“我前面还有多少路呢?我说不出,也没有仔细想过。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与米?相期以茶’。 ‘米’是八十八岁, ‘茶’是一百零八岁。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 ‘相期以米’。这算不算是立大志呢?我是没有大志的人,我觉得这已经是大志了”。表达了季老淡泊人生的思想态度,承认生命的客观规律性。文章开头也讲到的“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这正是中国人对待事物的精髓之处:“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包含了很深刻的哲学思想。绝不主观臆测地去追求什么长寿、超自然,尽人事而顺天意。这里季老还欣赏引用了陶渊明的诗句,“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进一步阐明了这一思想,淡泊明志,豁达开朗。
最后,季老说 ,“我现在就是抱着这种精神,昂然走上前去。只要有可能,我一定做一些对别人有益的事,决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知道,未来的路也绝不会比过去的更笔直,更平坦。但是我并不恐惧。我眼前还闪动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影子。”表明了他乐观面对未来,只要身体允许,决心活到老学到老,笔耕不缀,做一个对别人有益的人。这恰恰也是季老既能成就事业,又能长寿健康的人生感言和经验 。
细细品读完季老这篇写于1991年1月1日的“八十述怀”全文,一个平和、豁达而又坚强、自信的学者,一个具有高尚思想品德的老师,一个有些衰老还很健康的老人,已经跃然纸外了。和大师对话,总是感到那么地亲切自然,令人振奋,又像是在交心交底,促膝而谈;总是感到心灵的净化,精神境界的提升,满口余香,如沐春风;总是感到毫不隐讳,无拘无束,谦虚和蔼,实事求是的大家风范。我坚信,季老期望的将来在他筑坟的那边,永远有野百合、野蔷薇的摇曳飘香,自然流芳,一定会实现。季羡林曾被授予“感动中国”人物。感动中国颁奖辞:智者乐,仁者寿,长者随心所欲。曾经的红衣少年,如今的白发先生,留得十年寒窗苦,牛棚杂忆密辛多。心有良知璞玉,笔下道德文章。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
季羡林活到了高寿,98岁(1911.8——.7),比他在“八十述怀”中说的“相期以米”,无意中整整多了十岁。他是真正的一代学术大师,将永远活在历史的长河中,永垂不朽。
①季羡林,男,山东临清人,字希逋,又字齐奘。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北京大学终身教授。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阅俄文、法文,精于吐火罗文,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其著作已汇编成24卷的《季羡林文集》。曾撰文三辞桂冠。 8月2日,季羡林先生纪念园奠基仪式在泰安长安园举行。
季羡林散文之八十述怀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如今竟然活到了八十岁,然而又一点也没有八十岁的感觉。岂非咄咄怪事!
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有活过五十;因此,我自己的原定计划是活到五十。这样已经超过了父母,很不错了。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那里正值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我流年不利,颇挨了一阵子饿。但是,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正在德国,我经受了而今难以想像的饥饿的考验,以致失去了饱的感觉。我们那一点灾害,同德国比起来,真如小巫见大巫;我从而顺利地渡过了那一场灾害,而且我当时的精神面貌是我一生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于不知不觉中冲破了我原定的年龄计划,渡过了五十岁大关。
五十一过,又仿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我当然是在劫难逃,被送进牛棚。我现在不知道应当感谢哪一路神灵:佛祖、上帝、安拉;由于一个万分偶然的机缘,我没有走上绝路,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我不但没有感到特别高兴,反而时有悔愧之感在咬我的心。活下来了,也许还是有点好处的。我一生写作翻译的高潮,恰恰出现在这个期间。原因并不神秘:我获得了余裕和时间。在浩劫期间,我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来不打不骂了,我却变成了“不可接触者”。
在很长时间内,我被分配挖大粪,看门房,守电话,发信件。没有以前的会议,没有以前的发言。没有人敢来找我,很少人有勇气同我谈上几句话。一两年内,没收到一封信。我服从任何人的调遣与指挥,只敢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然而我的脑筋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的'感情还在,我的理智还在。我不甘心成为行尸走肉,我必须干点事情。二百多万字的印度大史诗《罗摩衍那》,就是在这时候译完的。“雪夜闭门写禁文”,自谓此乐不减羲皇上人。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得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今天是新年元旦,从夜里零时起,自己已是不折不扣的八十老翁了。然而这老景却真如古人诗中所说的“青霭入看无”,我看不到什么老景。
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金色的朝阳从窗子里流了进来,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楼前的白杨,确实粗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是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水塘里的荷花只剩下残叶,“留得残荷听雨声”,现在雨没有了,上面只有白皑皑的残雪。我相信,荷花们也蜷缩在淤泥中,做着春天的梦。总之,我还是我,依然故我;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过去的一切……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蒙蒙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
而回头看呢,则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我上面已经说到,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现在正像鲁迅的散文诗《过客》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终于走到了老翁和小女孩的土屋前面,讨了点水喝。老翁看他已经疲惫不堪,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那边,西边是什么地方呢?老人说:“前面,是坟。”小女孩说:“不,不,不的,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催着我走,而是同世界上任何人一样,我是非走不行的,不用催促,也是非走不行的。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走到西边的坟那里,这是一切人的归宿。我记得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里,也讲了这个意思。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
我面前还有多少路呢?我说不出,也没有仔细想过。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岁,“茶”是一百零八岁。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相期以米”。这算不算是立大志呢?我是没有大志的人,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大志了。
我从前对穷通寿夭也是颇有一些想法的。
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我现在就是抱着这种精神,昂然走上前去。只要有可能,我一定做一些对别人有益的事,决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知道,未来的路也不会比过去的更笔直、更平坦。但是我并不恐惧。我眼前还闪动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影子。
季羡林的作品《八十述怀》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如今竟然活到了八十岁,然而又一点也没有八十岁的感觉。岂非咄咄怪事!
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有活过五十;因此,我自己的原定计划是活到五十。这样已经超过了父母,很不错了。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那里正值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我流年不利,颇挨了一阵子饿。但是,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正在德国,我经受了而今难以想像的饥饿的考验,以致失去了饱的感觉。我们那一点灾害,同德国比起来,真如小巫见大巫;我从而顺利地渡过了那一场灾害,而且我当时的精神面貌是我一生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于不知不觉中冲破了我原定的年龄计划,渡过了五十岁大关。
五十一过,又仿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我当然是在劫难逃,被送进牛棚。我现在不知道应当感谢哪一路神灵:佛祖、上帝、安拉;由于一个万分偶然的机缘,我没有走上绝路,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我不但没有感到特别高兴,反而时有悔愧之感在咬我的心。活下来了,也许还是有点好处的。我一生写作翻译的高潮,恰恰出现在这个期间。原因并不神秘:我获得了余裕和时间。在浩劫期间,我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来不打不骂了,我却变成了“不可接触者”。在很长时间内,我被分配挖大粪,看门房,守电话,发信件。没有以前的会议,没有以前的发言。没有人敢来找我,很少人有勇气同我谈上几句话。一两年内,没收到一封信。我服从任何人的调遣与指挥,只敢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然而我的脑筋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的感情还在,我的理智还在。我不甘心成为行尸走肉,我必须干点事情。二百多万字的印度大史诗《罗摩衍那》,就是在这时候译完的。“雪夜闭门写禁文”,自谓此乐不减羲皇上人。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得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今天是新年元旦,从夜里零时起,自己已是不折不扣的八十老翁了。然而这老景却真如古人诗中所说的“青霭入看无”,我看不到什么老景。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金色的朝阳从窗子里流了进来,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楼前的白杨,确实粗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是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水塘里的荷花只剩下残叶,“留得残荷听雨声”,现在雨没有了,上面只有白皑皑的残雪。我相信,荷花们也蜷缩在淤泥中,做着春天的梦。总之,我还是我,依然故我;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过去的一切……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蒙蒙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
而回头看呢,则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我上面已经说到,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现在正像鲁迅的散文诗《过客》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终于走到了老翁和小女孩的土屋前面,讨了点水喝。老翁看他已经疲惫不堪,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那边,西边是什么地方呢?老人说:“前面,是坟。”小女孩说:“不,不,不的,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催着我走,而是同世界上任何人一样,我是非走不行的,不用催促,也是非走不行的。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走到西边的坟那里,这是一切人的归宿。我记得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里,也讲了这个意思。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
季羡林《八十述怀》原文阅读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八十岁;如今竟然活到了八十岁,然而又一点也没有八十岁的感觉。岂非咄咄怪事!
我向无大志,包括自己活的年龄在内。我的父母都没有活过五十;因此,我自己的原定计划是活到五十。这样已经超过了父母,很不错了。不知怎么一来,宛如一场春梦,我活到了五十岁。那里正值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我流年不利,颇挨了一阵子饿。但是,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正在德国,我经受了而今难以想像的饥饿的考验,以致失去了饱的感觉。我们那一点灾害,同德国比起来,真如小巫见大巫;我从而顺利地渡过了那一场灾害,而且我当时的精神面貌是我一生最好的时期,一点苦也没有感觉到,于不知不觉中冲破了我原定的年龄计划,渡过了五十岁大关。
五十一过,又仿佛一场春梦似地,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之年,不容我反思,不容我踟蹰。
又仿佛是一场缥缈的春梦,一下子就活到了今天,行年八十矣,是古人称之为耄耋之年了。倒退二三十年,我这个在寿命上胸无大志的人,偶尔也想到耄耋之年的情况:手拄拐杖,白须飘胸,步履维艰,老态龙钟。自谓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想得不深也不多。哪里知道,自己今天就到了这个年龄了。今天是新年元旦,从夜里零时起,自己已是不折不扣的八十老翁了。然而这老景却真如古人诗中所说的“青霭入看无”,我看不到什么老景。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金色的朝阳从窗子里流了进来,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楼前的白杨,确实粗了一点,但看上去也是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是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水塘里的荷花只剩下残叶,“留得残荷听雨声”,现在雨没有了,上面只有白皑皑的残雪。我相信,荷花们也蜷缩在淤泥中,做着春天的梦。总之,我还是我,依然故我;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过去的一切……
我是不是也在做着春天的梦呢?我想,是的。我现在也处在严寒中,我也梦着春天的到来。我相信英国诗人雪莱的两句话:“既然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梦着楼前的白杨重新长出了浓密的绿叶;我梦着池塘里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绿的大叶子;我梦着春天又回到了大地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八十”这个数目字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一种神秘的威力。“自己已经八十岁了!”我吃惊地暗自思忖。它逼迫着我向前看一看,又回头看一看。向前看,灰蒙蒙的一团,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看也罢。
而回头看呢,则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觉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回头看既然这样沉重,能不能向前看呢?我上面已经说到,向前看,路不是很长,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现在正像鲁迅的散文诗《过客》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终于走到了老翁和小女孩的土屋前面,讨了点水喝。老翁看他已经疲惫不堪,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那边,西边是什么地方呢?老人说:“前面,是坟。”小女孩说:“不,不,不的,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我理解这个过客的心情,我自己也是一个过客,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催着我走,而是同世界上任何人一样,我是非走不行的,不用催促,也是非走不行的。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走到西边的坟那里,这是一切人的归宿。我记得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里,也讲了这个意思。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非走不行。自我安慰的是,我同那个老翁还不一样,有的地方颇像那个小女孩,我既看到了坟,也看到野百合和野蔷薇。
我面前还有多少路呢?我说不出,也没有仔细想过。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岁,“茶”是一百零八岁。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相期以米”。这算不算是立大志呢?我是没有大志的人,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大志了。
我从前对穷通寿夭也是颇有一些想法的。他的一首诗,我很欣赏:
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我现在就是抱着这种精神,昂然走上前去。只要有可能,我一定做一些对别人有益的事,决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知道,未来的路也不会比过去的更笔直、更平坦。但是我并不恐惧。我眼前还闪动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影子。
1991年1月1日
人世多悲欢,珍重生命的人,会寻求一种较合理的人生态度。我所欣赏的人生态度,是道家的一种境界。正如陶渊明诗中所云:
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季羡林
著名学者、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素以学术造诣深厚而著称,且有大量散文随笔问世。本书收集了大师近年来发表的散文随笔,其蕴涵大师一生的追求、理想和人生观。
领略大师风采,传承智慧文明,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经典散文全新结集出版。全景展现学术大师的生活态度,耄耋老人的人生。感悟人生的意义与价值、缘分与命运、做人与处世、容忍、成功、知足、朋友、毁誉、压力、长寿之道、伦理道德……学术大家季羡林先生结合九十多年的生活体验,谈对人生世事的感悟。
一个人只能有一次生命,必须实现人生的价值,才对得起这仅有的一次生命。
天下有没有傻瓜?有的,但却不是被别人称作「傻瓜」的人,而是认为别人是傻瓜的人,这样的人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人类自从成为人类以来,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三个关系:一、人与自然的关系;二、人
与人的关系,也就是社会关系;三、个人内心思想、感情的平衡与不平衡的关系。
人必自爱而后人爱之。没有礼貌是目中无人的一种表现,是自私自利的一种表现,如果
这样的人多了,必然产生与社会不协调的后果。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个人小事而掉以轻心。
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国家,在永恒不断流逝的时间的长河中,到了一定的.时候,应该回头看一看,看看走过的历程中自己走得是否都完全正确,正确的要坚持,不正确的要扬弃。这是十分必要的。
一个人既然立下大志做一件事情,于是就苦干、实干、巧干。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呢?对于这个问题大可以不必过分考虑。只要努力干下去,而方法又对头,干得火候够了,成功自然就会到你身边来。
好多年来,我曾有过一个「良好」的愿望:我对每个人都好,也希望每个人对我都好。只望有誉,不能有悔。最近我恍然大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一个人,人人都说他好,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极端圆滑的人,圆滑到琉璃球又能长上脚的程度。
季羡林先生是著名学者、国学大师、同时它还是著名的散文大家。季羡林素以学术造诣较深著称,他虽是年事耄耋却神思焕发,有大量散文随笔问世,亦是文坛一大幸事。本书收集了作者近年来发表的散文随笔,蕴涵着作者一生的追求、理想和人生观,它虽没有华丽的语言,但从平实无华的叙述中,却透露出许多深刻的人生哲理,读过之后让人的心灵不禁为之一振。这些作品内容丰富,构思精巧,文笔精妙,从书中可以领略欣赏季羡林先生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为人处事的原则,以及对待人生的态度。读他的作品是一种享受,开怀释卷,典雅清丽的文字拂面而来,纯朴而不乏味,情浓而不矫作,庄重而不板滞,典雅而不雕琢。从中可以窥见国学大师的生活态度,耄耋老人的人生感悟、对于人生意义与价值的追寻。
人世多悲欢,珍重生命的人,会寻求一种较合理的人生态度。我所欣赏的人生态度,是道家的一种境界。正如陶渊明诗中所云:
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人总希望活下去,生与死是相对的。
印度梵文中的“死”字,是一个动词,而不是名词,变化形式同被动态一样。这说明印度古代的语法学家,精通人情心态。死几乎都是被动的,一个人除非被逼至绝境,他是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生命的。
我向无大志,是一个很平常的人。我对亲人,对朋友,总是怀有真挚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但是,在那段浩劫的岁月里,我因为敢于仗义执言,几乎把老命赔上。那时,任何一个戴红箍的学生和教员,都可以随意对我进行辱骂和殴打,我这样一位手无搏击之力的老人,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种皮肉上的痛苦给心灵上带来的摧残是终生难忘的。
我的性命本该在那场浩劫中结束,在比一根头发丝还细的偶然中我没有像老舍先生那样走上绝路,我侥幸活了下来,我被分配淘厕所,看门房,守电话,我像个患了“麻风”病的人,很少人能有勇气同我交谈,我听从任何人的训斥或调遣,只能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
我活下来,一种悔愧耻辱之感在咬我的心。
我活下来,一种求生本能之意在唤我的心。
我扪心自问:我是个有教养、有尊严、有点学问、有点良知的人,我能忍辱负重地活下来,根本缘由在于我的思想还在,我的理智还在,我的信念还在,我的感情还在。我不甘心成为行尸走肉,我不情愿那样苟且偷生,我必须干点事情。二百多万字的印度大史诗《罗摩衍那》,就是在那段时期,那个环境,那种心态下译完的。
我活下来,寻找并实现着我的生命价值……
几十年过去了,回忆往昔岁月,依旧历历在目。中国的知识分子,尤其是老知识分子生经忧患,在过去几十年的所谓政治运动中,被戴上许多离奇荒诞匪夷所思的帽子。磕磕碰碰,道路并不平坦。他们在风雨中经受了磨炼,抱着一种更宽厚、更仁爱的心胸看待生活,他们更愿讲真话。
敢讲真话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有时甚至需要极硬的“骨气”。历史上,因为讲真话而受迫害,遭厄运的人数还少吗?
我们北大的老校长马寅初先生,在1957年曾发表过著名的《新人口论》,他讲了真话。但到了1959年,这个纯粹学术探讨的问题,竟变成了全国性的政治讨伐。面对数百人的批判,老马拼上一身老骨头,迎接挑战。他曾著文声明:“这个挑战是合理的,我当敬谨拜受。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迎战,直至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力压服而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投降。”马老很快遭了厄运。但他的精神,他的“骨气”,为世人所钦仰、所颂扬,因为他敢于维护自己的信念,敢于坚持真话。他成为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的楷模。
我国著名老作家巴金先生,对三十年前那场浩劫所造成的灾难,认真地反思,他在晚年,以老迈龙钟之身,花费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呕心沥血地写成了一部讲真话的大书《随想录》。这部书的永恒价值,就在于巴老敢于在书里写真话。
当然,只写真话,并不一定都是好文章,好文章应有淳美的文采和深邃的思想。真情实感只有融入艺术性中,才能成为好文章,才能产生感人的力量。我所欣赏的文章风格是:淳朴恬澹,本色天然,外表平易,秀色内涵,有节奏性,有韵律感的文章。我不喜欢浮滑率意,平板呆滞的文章。
现在,善待知识分子已成为我们的国策,我希望中国年轻一代知识分子,不要再经受我们老辈人所经受的那种磨难,他们应该生活在一种更人道的环境里。当然,社会是发展的,他们会在新的环境里,遇到更激烈的竞争。但这是一种智力上的公平竞争,是现代社会中一种高尚的、文明的竞争。它的存在,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有志于使中华民族强盛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一代知识分子,你们的生命只有和民族的命运融合在一起才有价值,离开民族大业的个人追求,总是渺小的。这就是我,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声。
我在写这篇序文时,窗外暗夜正在向前流动着,不知不觉中,暗夜已逝,旭日东升。朝阳从窗外流入我的书房。我静坐沉思,时而举目凝望,窗外的树木枝叶繁茂,那青翠昂然的浓绿扑人眉宇,它给我心中增添了鲜活的力量。
……
关于季羡林的《忆往述怀》读后感
林语堂先生著有《清风茗月品女人》一书,书名倒是给了我不少启迪。像季羡林先生这般志趣高雅,品行高洁的人,我们唯有在“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中,呡一口浓溢的香茗,邀山间之明月,才能更真切地走近这位毕生与国学为伴的大师。
大师,季老听到这个称谓,恐怕又要惶恐地摆摆手,谦虚的说道:"我哪算什么大师,充其量只是小师。"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学术成就比不上陈寅恪等大师。然而,7月11日凌晨,季老在北京301医院安详辞世,享年98岁。这一天,标志着一个大师时代的终结。从此,国学的星空陨落了一颗最为耀眼的星星。日月为之失色,举国上下为之皆泣。我们不应怀疑,虽然季老与世长辞,但是他的关辉永远照耀着我们,激励着无数后来人为国学拼搏终身。
季老不仅是国学大师,更精通12国语言,对常人望而却步的梵文更是深有造诣。对于这么一位身兼北京大学副校长职务的大学者,我们却不能用“孤标傲世”这种常形容文人的词语来评价他。从他身上,我们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清高冷傲的影子,有的只是平易近人与平和坦荡。终年穿着中山装的他,常被刚进入北大校门的新生误认为是老校工。的.确,这么一位朴素的老人,与一般人想象中的“国学大师”的形象大相径庭。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一件关于季老的小轶事。北京大学新学期伊始,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奔走在校园,忙着办好登记注册等手续。一位新生在校园小径上碰到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人,便请老人帮自己照看一下行李。一个多小时后,该新生回来时,老人仍在尽职尽责地照看行李。这名学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开学典礼上,他居然又看见了这位老人端坐在主席台上。而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季羡林。
这么一位深受世人爱戴的大学者,逝世后更赢得了众人对他极高的评价与深切的缅怀。
也许,我们更应该收起眼泪。因为季老在《忆往述怀》一书“人生的价值”一文中早已这么写道:“人世多悲欢,珍重生命的人,会寻求一种较合理的人生态度。”季老所欣赏的人生态度,是道家的一种境界。正如陶渊明诗中所言:“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季老被社会大众冠以“国学大师",“学术泰斗”,“国宝"等桂冠,科技老却分别写了《辞大师》,《辞泰斗》,《辞国宝》三篇文章来回应这些称号。在如今学术风气日益浮躁,名利掩盖真知的氛围中,相比于学术造假,余秋雨曲解“大师”一词等带有商业利益和炒作的事件中,季老一辈子钟情于学术研究,却淡泊名利,让人不甚感慨。我谨记着季老赠送给中学生的八个字:爱国,孝亲,尊师,重友,也愿意辈子追随季老,做一个“骨子硬,心肠软”的人,做一个质朴醇厚,诚恳平易的人,做一个性情中人。
缘分与命运本来是两个词儿,都是我们口中常说,文中常写的。但是,仔细琢磨起来,这两个词儿涵义极为接近,有时达到了难解难分的程度。
缘分和命运可信不可信呢?
我认为,不能全信,又不可不信。
我决不是为算卦相面的“张铁嘴”、“王半仙”之流的骗子来张目。算八字算命那一套骗人的鬼话,只要一个异常简单的事实就能揭穿。试问普天之下――番邦暂且不算,因为老外那里没有这套玩意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孩子有几万,几十万,他们一生的经历难道都能够绝对一样吗?绝对地不一样,倒近于事实。
可你为什么又说,缘分和命运不可不信呢?
我也举一个异常简单的事实。只要你把你最亲密的人,你的老伴――或者“小伴”,这是我创造的一个名词儿,年轻的夫妻之谓也――同你自己相遇,一直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经过回想一下,便立即会同意我的意见。你们可能是一个生在天南,一个生在海北,中间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偶然的机遇,有的机遇简直是间不容发,稍纵即逝,可终究没有错过,你们到底走到一起来了。即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也同样有个“机遇”的问题。这种“机遇”是报纸上的词,哲学上的术语是“偶然性”,老百姓嘴里就叫做“缘分”或“命运”。这种情况,谁能否认,又谁能解释呢?没有办法,只好称之为缘分或命运。
北京西山深处有一座辽代古庙,名叫“大觉寺”。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流泉,有三百年的玉兰树,二百年的藤萝花,是一个绝妙的地方。将近二十年前,我骑自行车去过一次。当时古寺虽已破败,但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忆念难忘。去年春末,北大中文系的毕业生欧阳旭邀我们到大觉寺去剪彩。原来他下海成了颇有基础的企业家。他毕竟是书生出身,念念不忘为文化做贡献。他在大觉寺里创办了一个明慧茶院,以弘扬中国的茶文化。我大喜过望,准时到了大觉寺。此时的大觉寺已完全焕然一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玉兰已开过而紫藤尚开,品茗观茶道表现,心旷神怡,浑然欲忘我矣。
将近一年以来,我脑海中始终有一个疑团:这个英年歧嶷的小伙子怎么会到深山里来搞这么一个茶院呢?前几天,欧阳旭又邀我们到大觉寺去吃饭。坐在汽车上,我不禁向他提出了我的问题。他莞尔一笑,轻声说:“缘分!”原来在这之前他携伙伴郊游,黄昏迷路,撞到大觉寺里来。爱此地之清幽,便租了下来,加以装修,创办了明慧茶院。
此事虽小,可以见大。信缘分与不信缘分,对人的心情影响是不一样的。信者胜可以做到不骄,败可以做到不馁,决不至胜则忘乎所以,败则怨天尤人。中国古话说:“尽人事而听天命。”首先必须“尽人事”,否则馅儿饼决不会自己从天上落到你嘴里来。但又必须“听天命”。人世间,波诡云谲,因果错综。只有能做到“尽人事而听天命”,一个人才能永远保持心情的平衡。
一抬头,跟前一片金光:朝阳正跳跃在书架顶上玻璃盒内日本玩偶藤娘身上,一身和服,花团锦簇,手里拿着淡紫色的藤萝花,都熠熠发光,而且闪烁不定。
我开始工作的时候,窗外暗夜正在向前走动。不知怎样一来,暗夜已逝,旭日东升。这阳光是从哪里流进来的呢?窗外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仿佛张开了一张绿色的网。再远一点,在湖边上是成排的垂柳。所有这一些都不利于阳光的穿透。然而阳光确实流进来了,就留在藤娘身上……
然而,一转瞬间,阳光忽然又不见了,藤娘身上,一片阴影。窗外,在梧桐树和垂柳的缝隙里,一块块蓝色的天空,成群的鸽子正盘旋飞翔在这样的天空里,黑影在蔚蓝上面划上了弧线。鸽影落在湖中,清晰可见,好像比天空里的更富有神韵。
朝阳越升越高,透过浓密的枝叶,一直照到我的头上。我心中一动,阳光好像有了生命,它启迪着什么,它暗示着什么。我忽然想到印度大诗人泰戈尔,每天早上对着初升的太阳,静坐沉思,幻想与天地同体,与宇宙和一。我从来没达到这样的境界,我没有这一份福气。可是我也感到太阳的威力,心中思绪翻腾,仿佛也能洞察三界,透视万有了。
现在我正处在每天工作的第二阶段的开头上。紧张地工作了一个阶段以后,我现在想缓松一下,心里有了余裕,能够抬一抬头,向四周,特别是窗外观察一下。窗外风光如旧,但是四季不同: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情趣各异,动人则一。现在正是夏季,浓绿扑人眉宇,鸽影在天,湖光如镜。多少年来,当然都是这样个样子。为什么过去我竟视而不见呢?今天,藤娘身上一点闪光,仿佛照透了我的心,让我抬起头来,以崭新的眼光,来衡量一切,眼前的东西既熟悉,又陌生,我仿佛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把我好奇的童心一下子都引逗起来了。我注视着藤娘,我的心却飞越茫茫大海,飞到了日本,怀念起赠送给我藤娘的室优千津子夫人和室优佑厚先生一家来。真挚的友情温暖着我的心……
窗外太阳升得更高了。梧桐树椭圆的'叶子和垂柳的尖长的叶子,交织在一起,椭圆与细长相映成趣。最上一层阳光照在上面,一片嫩黄;下一层则处在背阴处,一片黑绿。远处的塔影。屹立不动。天空里的鸽影仍然在划着或长或短、或远或近的弧线。再把眼光收回来,则看到里面窗台上摆着的几盆君子兰,深绿肥大的叶子。给我心中增添了绿色的力量。多么可爱的清晨。
多么可爱的清晨,多么宁静的清晨!此时我怡然自得,其乐陶陶。我真觉得,人生毕竟是非常可爱的,大地毕竟是非常可爱的。我有点不知老之已至了。我这个从来不写诗的人心中似乎也有点诗意。
此身合是诗人来
鸽影湖光入目明
我好像真正成为一个诗人了。
一九八八年十月十三日
《季羡林散文精选》读后感
季羡林是我国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作家等。他精通12国语言,是我国的国宝级人物。季羡林学贯中外,兼容百家,是公认的学界泰斗。近段时间有幸读了《季羡林散文精选》一书,觉得值得我们学习的有很多很多,需要我们以后慢慢品读和体会。
其中有一篇《清塘荷韵》,是季羡林于86岁高龄时完成的佳作,可与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相媲美。季老笔下的荷花是张扬生命的强者,是彻悟生命的智者。
我们很难想像,在寂寞的岁月里,在荒芜的湖面下,在阴暗的泥沼中,那莲子是怎样暗暗地积蓄着力量,是怎样将生命的嫩芽钻出了坚硬的外壳。这芽一旦破壳而出,便以一种惊人的力量展示着生命的顽强与美丽。经过了整整两年的期待后,在第三年,奇迹终于出现了,水面上露出五六片圆圆的绿叶。这是生命的使者啊!虽“细弱单薄”“可怜兮兮”,却足以使那颗本已深感失望的心得到一丝慰藉。一千多个日夜过去了,在经历了漫长的寂寞后,第四年,荷花完成了生命的涅盘。“蝉噪城沟水,芙蓉忽已繁”,原来平卧在水面上的一些荷叶竟跃出了水面,亭亭田田“铺满了半个池塘”,放眼望去,满目的绿荷红蕖,撩云逗雨,映日迷霞。再联想季老的人生遭遇,这种顽强而美丽的生命,这种“极其惊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极其惊人的扩展蔓延的力量”,不正是作者生命历程的真实写照吗?
季老深爱着这满塘“季荷”,每天数次徜徉于湖畔,默坐静观。塘中“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令人万躁俱寂,陶然于玄思冥想之中。这就是智者与自然的对话,是心灵与自然的交融。“风乍起,一片莲瓣堕入水中”,而此时,心中已是沉甸甸的厚实,微风已拂不起半点漪沦。望着坠落的莲瓣,心中反而更添一份宁静,这便是对生命的彻悟。这瓣荷花,曾饱尝过孕育的艰辛,也曾感受过生命的快乐,而此时它要悄然离去了,那便顺应自然吧。它走了,走得如此飘逸,如此洒脱。能以如此超然的心态面对生命的.消逝,荷花实在是彻悟生命的智者。
随着天气变寒,翠妆褪尽,满池残荷,继而消逝得了无影踪。此时也不必伤感哀叹,该去的终将会离去,该来的必然会到来。待到来年春水溢,又该是翠盖千叠,满塘红艳了……
读了《季羡林散文精选》感悟颇深。做生命的强者,需要刻苦,需要奋斗,需要能人所不能,及人所不及。杨阳,冬奥会单滑冠军,哭过5次,第一次哭使母亲变卖家产为她买了冰刀、冰鞋;第二次哭是因为父亲逝世;第三次是她获得全国滑雪冠军后回家帮母亲卖票,寒春里母女相拥而泣;第四次哭是因为训练摔成了轻微脑震荡,望着妹妹潸然泪下;第五次是站在领奖台上,望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热泪盈眶。杨阳,用其不懈的努力和坚强的精神筑成一尊不朽的雕像,成为屹立在国人心中的强者。
强者,固然令人敬仰!但是我们不需始终仰视他们。哲人说:“你的态度决定你的高度!”当我们试着去平视这些人,试着跟他们靠近,试着参照他们来找准距离,来反省自己,修炼自己,我们已在向强者迈进。
我们的生命是用来珍惜的,是用来热爱的,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微小的困难就放弃自己。做生活的强者,使自己的生命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面对滚滚长江起誓:我要做生命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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