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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塔
莫高窟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片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我去时,有几座已经坍弛,还没有修复。只见塔心是一个木桩,塔身全是黄土,垒在青砖基座上。夕阳西下,朔风凛列,整的塔群十分凄凉。
有一座塔,显得比较完整,大概是修建年代比较近吧?好在塔身有碑,移步一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再小的个子,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身影。再小的人物,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的叹息。王圆箓既是小个子,又是小人物。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见到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在甘肃当过兵,后来为了谋生做了道士。几经转折,当了敦煌莫高窟的家。
莫高窟以佛教文化为主,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当家?中国的民间信仰本来就是羼杂互溶的,王圆箓几乎是个文盲,对道教并不专精,对佛教也不抵拒,却会主持宗教仪式,又会化缘募款,由他来管管这一片冷窟荒庙,也算正常。
但是,世间很多看起来很正常的现象常常掩盖着一个可怕的黑洞。莫高窟的惊人蕴藏,使王圆箓这个守护者与守护对象之间产生了文化等级上的巨大的落差。这个落差,就是黑洞。
我曾读到潘絜兹先生和其他敦煌学专家写的一些书,其中记述了王道士的日常生活。他经常出去化缘,得到一些钱后,就找来一些很不高明的当地工匠,先用草刷蘸上石灰把精美的古代壁画刷白,再抡起铁锤把塑像打毁,用泥巴堆起的灵官之类,因为他是道士。但他又想到这里毕竟是佛教场所,于是再让那些工匠用石灰把下寺的墙壁刷白,绘上唐代玄奘到西天取经的故事。他四处打量,觉得一个个洞窟太憋气了,便要工匠们把它们打通,大片的壁画很快灰飞烟灭成了走道。做完这些事,他又去化缘,准备继续刷,继续砸,继续堆,继续画。
这些记述的语气都很平静,但我每次读到,脑海里也总像被刷了石灰一般,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一直晃动着那些草刷和铁锺。
“住手!”我在心底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我甚至想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一九〇〇年五月二十六日,王道士从一个姓杨的帮工那里得知,一处洞窟的墙壁里面好像是空的,里边可能还隐藏着一个洞穴。两人挖开一看,嗬,果然一个满满实实的藏经洞!
王道士完全不明白,此刻,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因此,从这一天开始,他的实际地位已经直窜而上,比世界上那些著名的遗迹博物馆馆长还高。但是,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他随手拿了几个经卷到知县那里鉴定,知县又拿给其他官员看。官员中有些人知道一点轻重,建议运到省城,却又心疼运费,便要求原地封存。在这个过程中,消息已经传开,有些经卷已经流出,引起了在新疆的一些外国人士的注意。
当时,英国、德国、法国、俄国等列强,正在中国的西北地区进行着一场考古探险的大拼搏。这个态势,与它们瓜分整个中国的企图紧紧相连。因此,我们应该稍稍离开莫高窟一会儿,看一看全局。
就在王道士发现藏经洞的几天之前,在北京,英、德、法、俄、美等外交使团又一次集体向清政府递交照会,要求严惩义和团。恰恰在王道士发现藏经洞的当天,列强决定联合出兵。这就是后来攻陷北京,迫使朝廷外逃,最终又迫使中国赔偿四亿五千万两白银,也就是每个中国人都要赔偿一两白银的“八国联军”。
时间,怎么会这么巧呢?
好像是,北京东交民巷的外国使馆里一作出进攻中国的决定,立即刺痛了一个庞大机体的神经系统,西北沙漠中一个洞穴的门刹时打开了。
更巧的是,仅仅在几个月前,甲骨文也被发现了。
我想,藏经洞与甲骨文一样,最能体现了一个民族的文化自信,因此必须猛然出现在这个民族几乎完全失去自信的时刻。
即使是巧合,也是一种伟大的巧合。
遗憾的是,中国学者不能像解读甲骨文一样解读藏经洞了,因为那里的经卷的所有权,已经被悄悄地转移。
腊梅
人真是奇怪,蜗居斗室时,满脑都是纵横千里的遐想,而当我在写各地名山大川游历记的时候,倒反而常常有一些静定的小点在眼前隐约,也许是一位偶然路遇的老人,也许是一只老是停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的小鸟,也许是一个让我打了一次瞌睡的草垛。有时也未必是旅途中遇到的,而是走到哪儿都会浮现出来的记忆亮点,一闪一闪的,使飘飘忽忽的人生线络落下了几个针脚。
是的,如果说人生是一条一划而过的线,那么,具有留存价值的只能是一些点。
把那些枯萎的长线头省略掉吧,只记着那几个点,实在也够富足的了。
为此,我要在我的游记集中破例写一枝花。它是一枝腊梅,地处不远,就在上海西郊的一个病院里。
南游杂感
一九六二年的上半年,我没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不是因为生病,也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因为出游。
二月里,我到广州去参加戏剧创作会议。在北方,天气还很冷,上火车时,我还穿着皮大衣。一进广东界,百花盛开,我的皮大衣没了用处。于是就动了春游之念。在会议进行中,我利用周末,游览了从化、佛山、新会、高要等名城。广东的公路真好,我们的车子又新又快,幸福非浅。会议闭幕后,游兴犹浓,乃同阳翰笙、曹禺诸友,经惠阳、海丰、普宁、海门等处,到汕头小住,并到澄海、潮安参观。再由潮汕去福建,游览了漳州、厦门、泉州与福州,然后从上海回北京。
回到家里,刚要拿笔,却又被约去呼和浩特,参加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十五周年纪念大会,于是,就又离家十来天。这已是五月中了。
从北而南,从南而北,这次跑了不少路,到了不少地方。若是一一述说,很够说三天三夜的,也许难免罗唆。在路上,无暇为文,只零碎地写了一些短诗。现在,我想写点南游的感想,或不至过于琐碎。
高洪波
北京连续一个月的大热,据老辈人说,这种大热在1947年那一年发生过,以后就再没碰到过——这么说来,半个世纪一次的酷暑,一被我一不小心赶上了。
北京大热,大热到什么程度?火笼?蒸锅?还是湖北女作家池莉形容武汉那样:一群人浸在游泳池里听首长的报告?太夸张了,首长虽然爱作报告,但他面对一群赤裸裸的听众和浮在水面上的一颗颗充满期待的头颅,那感觉肯定好不到哪去。
池莉笔下的武汉,是五六十年代的武汉,还没有冷气和空调,“灵台无计逃神矢”,只好浸泡在水中以避酷暑。北京这次持续高温,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中午时分电视台的记者到某路口的交通岗,警察同志正挥汗如雨地指挥交通。记者把温度计拿出来,放在警察脚下一测,乖乖,水银柱“噌”地蹿上去,摄氏五十多度!
人在这种高温下生活,您怎么能不浑身冒汗出徘子!然后念叨一个字:烦。
正烦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一听,是云南一位朋友的声音,忙打听昆明热不热?这位仁兄一笑,说我们这里很凉快,一早一晚还得穿毛衣。
你说气不气人!
为了安顿自己被高温烤炙得焦躁的心情,放下电话便琢磨让自己凉快的事,一下子想起了云南的雪,三月雪,这是一种意识流,超越时空的本能。
云南的雪,雪片不像北方那么大,有几分细碎,落在地上之后很快就融化成湿漉漉的雪水,从雪花到雪水的过程,十分短暂,也许因为三月的云南地气已很是温暖的缘故吧?
雪如果再起劲地落上几个时辰,地面的热气渐渐被雪花们的努力所遮掩,你会发现一层浅白从天空铺下来,先是染白了绿色的松树、黄色的土墙、黑色或红色的屋顶,高傲的公鸡尾巴似的竹子们,也禁不住弯下了腰,翠绿的竹叶托住高天的白雪,格外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在雪花的侵袭下,最冷静也最倔犟的恐怕要数仙人掌了,它们举着自己尖刺密布的巴掌,不客气地—一刺破雪花的身躯,一阵风吹过,雪花们委屈地从仙人掌上滑落,也许这种相逢本来就是季节的错误。
雪花们继续飞舞,降落,随心所欲地栖息在自己可心的地方。当傍晚时分暮色被白雪裹挟而至时,浅白的颜色渐渐变成银灰,再过一会儿,银灰色也消失了,一种朦朦胧胧乌乌涂涂的色调掩上来,远处的村落先亮起一星灯花,继而是一片灯火,夜色与雪色借助于迷离的灯光,显出了高原特有的别一种神秘,而寒意与凛冽,也就在这时浮动在夜空,你踩着薄薄的一层积雪走向远方,每一个脚印,都提醒你这是一场罕见的雪,高原三月雪。
这当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三月雪不同于冬雪,是老天爷恶作剧的一种表现,成心跟人们过不去。联想起北京七月间这场持续高温天气,下意识地,我想起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种种无奈,气温异常不过是小小不言的惩罚。
然而拿高原雪来抵御京都暑热,以求得心理上的平衡,却是我本人的专利,在写出“高原雪”的同时,屋外竟掠过一席凉风,甚至有几丝雨意,焦灼的心境,渐渐地复归于清凉。遥远的高原雪,还在落着吗?
一龙潭之滨
细雨蒙蒙里,骑着驴儿踏上了龙潭道。
雨珠也解人意,只像沙霰一般落着,湿了的是崎岖不平的青石山路。半山岭的桃花正开着,一堆一堆远望去像青空中叠浮的桃色云;又像一个翠玉的篮儿里,满盛着红白的花。烟雾迷漫中,似一幅粉纱,轻轻地笼罩了青翠的山峰和卧崖。
谁都是悄悄地,只听见得得的蹄声。回头看芸,我不禁笑了,她垂鞭踏蹬,昂首挺胸的像个马上的英雄;虽然这是一幅美丽柔媚的图画,不是黄沙无垠的战场。
天边絮云一块块叠重着,雨丝被风吹着像细柳飘拂。远山翠碧如黛。如削的山峰里,涌出的乳泉,汇成我驴蹄下一池清水。我骑在驴背上,望着这如画的河山,似醉似痴,轻轻颤动我心弦的凄音;往事如梦,不禁对着这高山流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惭愧我既不会画,又不能诗,只任着秀丽的山水由我眼底逝去,像一只口衔落花的燕子,飞掠进深林。
这边是悬崖,那边是深涧,狭道上满是崎岖的青石,明滑如镜,苍苔盈寸;因之驴蹄踏上去一步一滑!远远望去似乎人在峭壁上高悬着。危险极了,我劝芸下来,驴交给驴夫牵着,我俩携着手一跳一窜的走着。四围望不见什么,只有笔锋般的山峰像屏风一样环峙着:涧底淙淙流水碎玉般声音,好听似月下深林,晚风吹送来的环?声。
跨过了几个山峰,渡过了几池流水,远远地就听见有一种声音,不是檐前金铃玉铎那样清悠意远,不是短笛洞箫那样凄哀情深,差堪比拟像云深处回绕的春雷,似近又远,似远又近的在这山峰间蕴蓄着。芸和我正走在一块悬岩上,她紧握住我的手说:
“蒲:这是什么声音?”
我莫回答她:抬头望见几块高岩上,已站满了人,疏疏洒洒像天上的小星般密布着。苹在高处招手叫我,她说:“快来看龙潭!”在众人欢呼声中,我踟蹰不能向前:我已想着那里是一个令我意伤的境地,无论它是雄壮还是柔美。
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到苹站着的那块岩石上,那春雷般的声音更响亮了。我俯首一望,身上很迅速的感到一种清冷,这清冷,由皮肤直浸入我的心,包裹了我整个的灵魂。
这便是龙潭,两个青碧的岩石中间,汹涌着一朵一片的絮云,它是比银还晶洁,比雪还皎白;一朵一朵的由这个山层飞下那个山层,一片一片由这个深涧飘到那个深涧。它像山灵的白袍,它像水神的银须;我意想它是翠屏上的一幅水珠帘,我意想它是裁剪下的一匹白绫。但是它都不能比拟,它似乎是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深涧底回旋,它回旋中有无数的仙云拥护,有无数的天乐齐鸣!
我痴立在岩石上不动,看它瞬息万变,听它钟鼓并鸣。一朵白云飞来了,只在青石上一溅,莫有了!一片雪絮飘来了,只在青石上一掠,不见了!我站在最下的一层,抬起头可以看见上三层飞涛的壮观:到了这最后一层遂汇聚成一池碧澄的潭水,是一池清可见底,光能鉴人的泉水。
在这种情形下,我不知心头感到的是欣慰,还是凄酸?我轻渺像晴空中一缕烟线,不知是飘浮在天上还是人间?空洞洞的不知我自己是谁?谁是我自己?同来的游伴我也觉着她们都生了翅儿在云天上翱翔,那淡紫浅粉的羽衣,点缀在这般湖山画里,真不辨是神是仙了。
我的眼不能再看什么了,只见白云一片一片由深涧中乱飞!我的耳不能再听什么了,只听春雷轰轰在山坳里回旋!世界什么都莫有,连我都莫有,只有涛声絮云,只有潭水涧松。
芸和苹都跑在山上去照像。掉在水里的人的嘻笑声,才将我神驰的灵魂唤回来。我自己环视了一周山峰,俯视了一遍深潭,我低低喊着母亲,向着西方的彩云默祷!我觉着二十余年的尘梦,如今也应该一醒;近来悲惨的境遇,凄伤的身世,也应该找个结束。萍踪浪迹十余年漂泊天涯,难道人间莫有一块高峰,一池清溪,作我埋骨之地。如今这絮云堆中,只要我一动足,就可脱解了这人间的樊篱羁系;从此逍遥飘渺和晚风追逐。
我向着她们望了望,我的足已走到岩石的齿缘上,再有一步我就可离此尘世,在这洁白的潭水中,谫浣一下这颗尘沙蒙蔽的小心,忽然后边似乎有人牵着我的衣襟,回头一看芸紧皱着眉峰瞪视着我。
“走吧,到山后去玩玩。”她说着牵了我就转过一个山峰,她和我并坐在一块石头上。我现在才略略清醒,慢慢由遥远的地方把自己找回来,想到刚才的事又喜又怨,热泪不禁夺眶滴在襟上。我永不能忘记,那山峰下的一块岩石,那块岩石上我曾惊悟了二十余年的幻梦,像水云那样无凭呵!
可惜我不是独游,可惜又不是月夜,假如是月夜,是一个眉月伴疏星的月夜,来到这里,一定是不能想不能写的境地。白云絮飞的瀑布,在月下看着一定更美到不能言,钟鼓齐鸣的涛声,在月下。听着一定要美到不敢听。这时候我一定能向深潭明月里,找我自己的幻影去;谁也不知道,谁也想不到:那时芸或者也无力再阻挠我的清兴!
雨已停了,阳光揭起云幕悄悄在窥人;偶然间来到山野的我们,终于要归去。我不忍再看龙潭,遂同芸、苹走下山来,走远了,那春雷般似近似远的声音依然回绕在耳畔。
二翠峦清潭畔的石床
黄昏时候汽车停到万寿山,揆已雇好驴在那里等着。
梅隐许久不骑驴了,很迅速的跨上鞍去,一扬鞭驴子的四蹄已飞跑起来,几几乎把她翻下来,我的驴腿上有点伤不能跑,连走快都不能,幸而好是游山不是赶路,走快走慢莫关系。
这条路的景致非常好,在平坦的马路上,两旁的垂柳常系拂着我的鬓角,迎面吹着五月的和风,夹着野花的清香。翠绿的远山望去像几个青螺,淙淙的水音在桥下流过,似琴弦在月下弹出的凄音,碧清的池塘,水底平铺着翠色的水藻,波上被风吹起一弧一弧的皱纹,里边游影着玉泉山的塔影;最好看是垂杨荫里,黄墙碧瓦的官房,点缀着这一条芳草萋萋的古道。
经过颐和园围墙时,静悄悄除了风涛声外,便是那啼尽兴亡恨事的暮鸦,在苍松古柏的枝头悲啼着。
他们的驴儿都走的很快,转过了粉墙,看见梅隐和揆并骑赛跑;一转弯掩映在一带松林里,连铃声衣影都听不见看不见了。我在后边慢慢让驴儿一拐一拐的走着,我想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能在尘沙飞落之间,错错落落遗留下这几点蹄痕,已是烟水因缘,又那可让他迅速的轻易度过,而不仔细咀嚼呢!人间的驻停,只是一凝眸,无论如何繁缛绮丽的事境,只是昙花片刻,一卷一卷的像他们转入松林一样渺茫,一样虚无。
在一片松林里,我看见两头驴儿在地上吃草,驴夫靠在一棵树上蹲着吸潮烟,梅隐和揆坐在草地上吃葡萄干;见我来了他们跑过来替我笼住驴,让我下来。这是一个墓地,中间芳草离离,放着一个大石桌几个小石凳,被风雨腐蚀已经是久历风尘的样子。坟头共有三个,青草长了有一尺多高;四围遍植松柏,前边有一个石碑牌坊,字迹已模糊不辨,不知是否奖励节孝的?如今我见了坟墓,常起一种非喜非哀的感觉;愈见的坟墓多,我烦滞的心境愈开旷;虽然我和他们无一面之缘,但我远远望见这黑色的最后一幕时,我总默默替死者祝福!
梅隐见我立在这不相识的墓头发呆,她轻轻拍着我肩说:“回来!”揆立在我面前微笑了。那时驴夫已将驴鞍理好,我回头望了望这不相识的墓,骑上驴走了。他们大概也疲倦了,不是他们疲倦是驴们疲倦了,因之我这拐驴有和他们并驾齐驰的机会。这时暮色已很苍茫,四面迷蒙的山岚,不知前有多少路?后有多少路;那烟雾中轻笼的不知是山峰还是树林?凉风吹去我积年的沙尘,尤其是吹去我近来的愁恨,使我投入这大自然的母怀中沉醉。
惟自然可美化一切,可净化一切,这时驴背上的我,心里充满了静妙神微的颤动;一鞭斜阳,得得蹄声中,我是个无忧无虑的骄儿。
大概是七点多钟,我们的驴儿停在卧佛寺门前,两行古柏萧森一道石坡欹斜,庄严黄红色的穹门,恰恰笼罩在那素锦千林,红霞一幕之中。我踱过一道蜂腰桥,底下有碧绿的水,潜游着龙眼红色,像燕掠般在水藻间穿插。过了一个小门,望见一大块岩石,狰狞像一个卧着的狮子,岩石旁有一个小亭,小亭四周,遍环着白杨,暮云里蝉声风声噪成一片。
走过几个院落,依稀还经过一个方形的水池,就到了我们住的地方,我们住的地方是龙王堂。龙王堂前边是一眼望不透的森林,森林中漏着一个小圆洞,白天射着太阳,晚上照着月亮;后边是山,是不能测量的高山,那山上可以望见景山和北京城。
刚洗完脸,辛院的诸友都来看我,带来的糖果,便成了招待他们的茶点;在这里逢到,特别感着朴实的滋味,似乎我们都有几分乡村真诚的遗风。吃完饭,我回来时,许多人伏在石栏上拿面包喂鱼,这个鱼池比门前那个澄清,鱼儿也长的美丽。看了一回鱼,我们许多人出了卧佛寺,由小路抄到寺后上山去,揆叫了一个卖汽水点心的跟着,想寻着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时,在月亮底下开野餐会。
这时候暝色苍茫,远树浓荫郁蓊,夜风萧萧瑟瑟,梅隐和揆走着大路,我和云便在乱岩上跳蹿,苔深石滑,跌了不晓的有多少次。经过一个水涧,他们许多人悬崖上走,我和云便走下了涧底,水不深,而碧清可爱,淙淙的水声,在深涧中听着依稀似嫠妇夜啼。几次回首望月,她依然模糊,被轻云遮着;但微微的清光由云缝中泄漏,并不如星夜那么漆黑不辨。前边有一块圆石,晶莹如玉,石下又汇集着一池清水。我喜欢极了,刚想爬上去,不料一不小心,跌在水里把鞋袜都湿了!他们在崖上,拍着手笑起来,我的脸大概是红了,幸而在夜间他们不曾看见;云由岩石上踏过来才将我拖出水池。
抬头望悬崖峭壁之上,郁郁阴森的树林里掩映着几点灯光,夜神翅下的景致,愈觉的神妙深邃,冷静凄淡;这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能放得下超得过,将我的心轻轻底捧献给这黑衣的夜神。我们的足步声笑语声,惊的眠在枝上的宿鸟也做不成好梦,抖战着在黑暗中乱飞,似乎静夜旷野爆发了地雷,震得山中林木,如喊杀一般的纷乱和颤噤!前边大概是村庄人家吧,隐隐有犬吠的声音,由那片深林中传出。
爬到山巅时,凉风习习,将衣角和短发都(吹)起来。我立在一块石床上,抬头望青苍削岩,乳泉一滴滴,由山缝岩隙中流下去,俯视飞瀑流湍,听着像一个系着小铃的白兔儿,在涧底奔跑一般,清冷冷忽远忽近那样好听。我望望云幕中的.月儿,依然露着半面窥探,不肯把团圆赐给人间这般痴望的人们。这时候,揆来请我去吃点心,我们的聚餐会遂在那个峰上开了。这个会开的并不快活,各人都懒松松不能十分作兴,月儿呢模模糊糊似乎用泪眼望着我们。梅隐躺在草上唱着很凄凉的歌,真令人愁肠百结;揆将头伏在膝上,不知他是听他姐姐唱歌,还是膜首顶礼和默祷?这样夜里,不知什么紧压着我们的心,不能像往日那样狂放浪吟,解怀痛饮?
陪着他们坐了有几分钟,我悄悄的逃席了。一个人坐在那边石床上,听水涧底的声音,对面阴浓萧森的树林里,隐隐现出房顶;冷静静像死一般笼罩了宇宙。不幸在这非人间的,深碧而斌渺的清潭,映出我迷离恍惚的尘影;我卧在石床上,仰首望着模糊泪痕的月儿,静听着清脆激越的水声,和远处梅隐凄凉入云的歌声,这时候我心头涌来的凄酸,真愿在这般月夜深山里尽兴痛哭;只恨我连这都不能,依然和在人间一样要压着泪倒流回去。篷勃的悲痛,还让它埋葬在心坎中去展转低吟!而这颗心恰和林梢月色,一样的迷离惨淡,悲情荡漾!
云轻轻走到我身旁,凄(然)的望着我!我遂起来和云跨过这个山峰,忽然眼前发现了一块绿油油的草地。我们遂拣了一块斜坡,坐在上边。面前有一棵松树,月儿正在树影中映出,下边深涧万丈,水流的声音已听不见;只有草虫和风声,更现的静寂中的振荡是这般阴森可怕!我们坐在这里,想不出什么话配在这里谈,而随便的话更不愿在这里谈。这真是最神秘的夜呵!我的心更较清冷,经这度潭水涛声洗涤之后。
夜深了,远处已隐隐听见鸡鸣,露冷夜寒,穿着单衣已有点战栗,我怕云冻病,正想离开这里;揆和梅隐来寻我们,他们说在远处望见你们,像坟前的两个石像。
这夜里我和梅隐睡在龙王堂,而我的梦魂依然留在那翠峦清潭的石床上。
花神殿的一夜
这时候:北京城正在沉默中隐伏着恐怖和危机,谁也料不到将来要发生怎样的悲剧,在这充满神秘黑暗的夜里。
寄宿的学生都纷纷向亲友家避难去了,剩下这寂寞空旷的院落,花草似乎也知人意,现露一种说不出来的冷静和战栗。夜深了。淡淡的月光照在屋檐上,树梢头,细碎的花影下掩映着异样的惨淡。仰头见灰暗的天空锈着三五小屋,模糊微耀的光辉,像一双双含涕的泪眼。
静悄悄没有一点儿人声,只听见中海连续不断的蛙声,和惊人的汽车笛鸣,远远依稀隐约有深巷野犬的吠声。平常不注意的声音,如今都分明呈于耳底。轻轻揭帘走到院里,月光下只看见静悄悄竹帘低垂,树影荫翳,清风徐来,花枝散乱。缘廊走到梦苏的窗下,隔着玻璃映着灯光,她正在案上写信。我偷眼看她,冷静庄严,凛然坦然,一点儿也不露惊惶疑虑;真帮助鼓舞我不少勇气,在这般恐怖空寂的深夜里。
顺着花畦。绕过了竹篱,由一个小月亮门来,到了花神殿前。巍然庄严的大殿;荫深如云的古松,屹立的大理石日规,和那风风雨雨剥蚀已久的铁香炉,都在淡淡月光下笼罩着,不禁脱口赞道:
“真美妙的夜景呵!”
倚着老槐树呆望了一会,走到井口旁边的木栏上坐下,仔细欣赏这古殿荒园,凄凉月色下,零乱阑珊的春景。
如此佳境,美妙如画,恍惚若梦,偏是在这鼙鼓惊人,战氛弥漫,荒凉冷静的深夜里发现;我不知道该赞成美欣赏呢!
还是诅恨这危殆的命运?
来到这里已经三月了。为了奔波促忙,早晨出去,傍晚回来,简直没有一个闲暇时候令我鉴赏这古殿花窖的风景。只在初搬来的一夜,风声中摇撼着陌生斗室,像瀚海烟艇时:依稀想到仿佛“梅窠”。
有时归来,不是事务羁身,就是精神疲倦;夜间自己不曾出来过一次。白天呢!这不是我的世界。被一般青春活泼的少女占领着,花荫树底,莺声燕语,嫣然巧笑,翩跹如仙。
我常和慧泉说:
“这是现实世界中的花神呢!”
因此,似乎不愿去杂入问津,分她们的享受,身体虽在此停栖了三月之久,而认识花神殿,令我精神上感到快慰的,还是这沉默恐怖的今夜。
不过,我很悔,今夜的发现太晚了,明夜我将离开这里。
对着这神妙幽美的花神殿,我心觉着万分伤感。回想这几年漂泊生涯,懊恼心情,永远在我生命史上深映着。谁能料到呢!我依然奔走于长安道上,在这红尘人寰,金迷纸醉的繁华场所,扮演着我心认为最难受最悲惨的滑稽趣剧。忘记了过去,毁灭了前尘,固无是件痛快的事;不过连自己的努力,生活的进程都漠然不顾问时,这也是生的颓废的苦痛呢!那敢说是游嬉人间。
呵!让我低低喊一声母亲吧!我的足迹下浸着泪痕。
写景散文名家名篇
荷塘月色 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海上日出》 巴金
在船上,为了看日出,我特地⑴起个大早。那时天还没有亮,周围是很寂静⑵的,只有机器房的声音。
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慢慢儿⑶扩大了它的范围,加强了它的光亮,我知道⑷太阳要从那天际升起来了,便目不转睛地⑸望着那里。
果然过了一会儿⑹,在那里就出现了太阳的一小半(儿),红是红得很,却没有光亮。这太阳像负着什么⑺重担似的⑻,慢慢儿,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面升起来。到了最后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那颜色真红得可爱。一刹那⑼间,这深红的东西⑽,忽然发出夺目的光亮,射得人眼睛⑾发痛,同时附近的云也添了光彩⑿。
有时太阳走入云里,它的光线却仍⒀从云里透射下来,直射到水面上。这时候⒁,人要分辨出何处是水,何处是天,很不容易,因为只能够看见光亮的一片。
有时天边有黑云,而且云片很厚,太阳出来了,人却不能够看见它。然而太阳在黑云里放射出光芒,透过黑云的周围,替黑云镶⒂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儿),到后来才慢慢儿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黑云变成了紫云⒃或红霞。这时候,光亮的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这不是//很伟大的奇观么?
故都的秋
作者:郁达夫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浑浑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状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说到了牵牛花,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牵牛花底,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象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沈的地方。
秋蝉的衰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全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听得到的。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象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象样。
在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青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著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曲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的说:
“唉,天可真凉了——”(这了字念得很高,拖得很长。)
“可不是么?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北方人念阵字,总老象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北方的果树,到秋来,也是一种奇景。第一是枣子树;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地长大起来。象橄榄又象鸽蛋似的这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间,显出淡绿微黄的颜色的时候,正是秋的全盛时期;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Days。
有些批评家说,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着很浓厚的颓废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颂赞秋的文字特别的多。但外国的诗人,又何尝不然?我虽则外国诗文念得不多,也不想开出账来,做一篇秋的诗歌散文钞,但你若去一翻英德法意等诗人的集子,或各国的诗文的An-thology 来,总能够看到许多关于秋的歌颂与悲啼。各著名的大诗人的长篇田园诗或四季诗里,也总以关于秋的部分。写得最出色而最有味。足见有感觉的动物,有情趣的人类,对于秋,总是一样的能特别引起深沈,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来的。不单是诗人,就是被关闭在牢狱里的囚犯,到了秋天,我想也一定会感到一种不能自己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尝有国别,更何尝有人种阶级的区别呢?不过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绿》朱自清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指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重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来比拟你呢?我怎么比拟得出呢?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银杏》郭沫若
银杏,我思念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叫公孙树。但一般人叫你是白果,那是容易了解的。
我知道,你的特征并不专在乎你有这和吉相仿佛的果实,核皮是纯白如银,核仁是富于营养--这不用说已经就足以为你的特征了。
但一般人并不知道你是有花植物中最古的先进,你的花粉和胚珠具有着动物般的性*态,你是完全由人力保存了下来的奇珍。
自然界中已经是不能有你的存在了,但你依然挺立着,在太空中高唱着人间胜利的凯歌。
你这东方的圣者,你这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你是只有中国才有呀,一般人似乎也并不知道。
我到过日本,日本也有你,但你分明是日本的华侨,你侨居在日本大约已有中国的文化侨居在日本的那样久远了吧。
你是真应该称为中国的国树的呀,我是喜欢你,我特别的喜欢你。
但也并不是因为你是中国的特产,我才特别的喜欢,是因为你美,你真,你善。
你的株干是多么的端直,你的枝条是多么的蓬勃,你那折扇形的叶片是多么的青翠,多么的莹洁,多么的精巧呀!
在暑天你为多少的庙宇戴上了巍峨的云冠,你也为多少的劳苦人撑出了清凉的华盖。
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
白杨虽有你的葱范而没有你的庄重。
熏风会媚妩你,群鸟时来为你欢歌;上帝百神--假如是有上帝百神,我相信每当皓月流空,他们会在你脚下来聚会。
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满园的蝴蝶。
你不是一位巧妙的魔术师吗?但你丝毫也没有令人掩鼻的那种江湖气息。
当你那解脱了一切,你那搓桓的枝干挺拔在太空中的时候,你对于寒风霜雪毫不避易。
那是多么的嶙峋而又洒脱呀,恐怕自有佛法以来再也不曾产生过像你这样的高僧。
你没有丝毫依阿取容的姿态,但你也并不荒伧;你的美德像音乐一样洋溢八荒,但你也并不骄傲;你的名诗似乎就是“超然”,你超在乎一切的草木之上,你超在乎一切之上.但你并不 隐遁。
你的果实不是可以滋养人,你的本质不是坚实的器材,就是你的落叶不也是绝好的引火的燃料吗。
可是我真有点奇怪了:奇怪的是中国人似乎大家都忘记了你,而且忘记得很久远,似乎是从古以来。
我在中国的经典中找不出你的名字,我很少看到中国的诗 人咏赞你的诗,也很少看到中国的画家描写你的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你是随中国文化以俱来的亘古的证人,你不也是以为奇怪吗?
银杏,中国人是忘记了你呀,大家虽然都在吃你的白果,都喜欢吃你的白果。但的确是忘记了你呀。
世间上也尽有不辨寂麦的人,但把你忘记得这样普遍,这 样久远的例子,从来也不曾有过。
真的啦,陪都不是首善之区吗?但我就很少看见你的影子。为什么遍街都是洋槐,满园都是幽加里树呢?
我是怎样的思念你呀,银杏!我可希望你不要把中国忘记吧。
这事情是有点危险的,我怕你一不高兴,会从中国的地面 上隐遁下去。
在中国的钡空中会永远听不着你赞美生命的欢歌。
银杏,我真希望呀,希望中国人单为能更多吃你的白果,总有能更加爱慕你的一大。
九年四月三十日,晨九时,舆出杭州候潮门。轮渡钱塘江,潮落沙夷,浪重山远。渡江后弥望平衍,约十里许至西兴,巷陌湫隘不堪并舆。桥下登舟,凡三舱,乌篷画楫,有玻璃窗。十时行,并橹连墙,穿市屋树阴而去。小眠未成寐。正午穿萧山城过,河面甚狭。泊舟威文殿下,庙祀文昌关帝。饭罢即行,途中嘉荫曲港往往见之。埂陌间见一树。年久乾枯,绕以翠萝,下垂如云发。八时泊柯桥,绍兴名镇。晚饭后复行。夜半泊柯岩下。
五月一日晨七时,步至柯岩。有庙,殿后有潭,石壁外覆,色纹黑白,斧凿痕宛然。有一高阁,拾级登之。殿傍又一潭,小石桥跨其上,壁间雕观音像。岩左一庙,大殿中石佛高三四丈,金饰壮严。审视,殿倚石为壁,就之凿像。庙后奇峰一朵,镌“云骨”两隶字,四面珑玲,上丰下削,峰尖有断纹,树枝出其罅,谛视欣赏不已。稍偏一潭,拨草临之,深窈澄澈,投以石块,悠悠旋转而下。
十时返掉,移泊雷宫,道中山川佳秀,左右挹盼。午后二时,以小竹兜游兰亭,约行七八里,沿路紫花繁开,而冈峦竹树杂呈翠绿。四山环合,清溪萦回。度一板桥,则兰亭在望矣。亭建于清乾隆时,新得修葺,粉垣漆楹,有兰亭流觞亭竹裹行厨鹅池等,皆后人依做,遗址盖久湮为田垅。然以今所见,雷宫兰亭之间,所谓“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则风物故依然也。流觞亭傍有右军祠。张宴小饮,清旷甚适。归途夕阳在山,得七律一首:缕缕霞姿间黛痕,青青向晚愈分明。野花细作便娟色,清濑终流激荡声。满眼千山春物老,举头三月客心惊。苍峦翠径微阳侧,凭我低徊缓缓行。
舟移十里,夜泊偏门。村人方祭赛演剧,云系包爷爷生日,四乡皆来会。其剧跳荡嗷嘈,而延颈企足者甚夥。傍舟观之,盖别有致。枕上闻雨声,入睡甚早。
二日清晨登岸,不数武抵快阁。乃一小楼,栏杆蔚蓝,额曰“快阁”。屋主姚氏,就遗址缔权。通谒而入,阍者导游。先登小楼,供放翁像,联额满壁。屋主富藏书,殆佳士。有图圃三处,虽不广。而池石花木颇有曲折。白藤数架,微雨润之,朗朗如玉璎珞。亭畔更有紫藤,相映弄姿。挪舟会稽山下,谒大禹庙,垂旒“|笏,容像壮肃。殿上蝙蝠殆千万,栖息梁栋间,积粪遍地。据云,蝠有大如车轮者。殿侧高处有窆石亭。石高五尺如笋尖,中有断纹,上有空穴。志载石上有东汉顺帝时刻文,已漫漶不可辨。宋刻文尚可读。石旁有两碑,一曰“禹穴”,一曰“石纽”,篆势飞动。出庙门,访峋嵝碑,系乾隆时摹刻。又谒禹陵,墓而不坟,仅一碑亭楷书曰“大禹陵”。后出林木苍蔚。
午食时天气炎热,移泊大树下。饭后以山儿入出,三里至南镇,庙宇新整,神像威武,茶罢即行。七里至香炉峰绝顶,山径盘旋直上,侧首下望,山河襟带,城镇星罗。秦望天柱诸山,宛如列黛。野花弥漫郊垌,如碎紫锦。中途稍憩小庙。又逾岭冈数重,始见香炉峰。峰形峭削,山径窄而陡,旁设木栏以卫行客。有石梁跨两崖间,逾之不数武,路忽转,两圆石对峙,舆行其间,乘者须敛足曲肱而过。绝顶仅一小庙,绝湫隘,闻值香汛,香客来者以千数。峰顶尖小,故除庙外无立足地,仅可从窗棂间下窥,绍兴城郭庐舍楚楚可辨,钱江一线远亘云表,群峰多如培土娄,惟秦望独尊。天色欲雨,舆人催客,匆促下山。至南镇,见疏雨张盖。
返舟,移舟十里,见绕门山石壁。过桥,桥有闸,泊舟东湖,为陶氏私业。潭水深明浓碧。石壁则黑白绀紫,如屏如墙,有千岩万壑气象,高松生其颠,杂树出其罅。山下回廊间馆,点缀不俗。绣球皎白,蔷薇娇红,与碧波互映。风尘俗士,乍睹名山,似置身蓬阆中矣?细雨飘洒,石肤弥润。雨乍止,拿舟行峭壁下。洞名仙桃,舟行其中,石骨棱厉,高耸逼侧,幽清深窈,不类人间。湖中大鱼潜伏,云有长逾丈者,天气郁蒸方出,虽未得观;而尺许银鳞荡跃水面,光如曳练,是日数见之。晚饭后易乌篷小艇而出,篷可推开,泛月良宜,并放棹外河,约半里许方归。是夕宿东湖舟中。
三日晨五时,船开,舟人喧笑惊梦。七时起看山,晓雾未收,初阳射之,与黛色银容相映,蔚为异采。遂泊舟攒宫,此名殆自宋已然,相沿未改。以山兜子行,道中密箐乔松,苍翠一色中,晓日侵肤都无炎气。挑柴者络绎于道。继而畦亩间黄绿杂呈,牛郎花遍山,数里不断。映山红犹未尽凋,错杂炫目。谒南陵(宋孝宗)北陵(宋理宗),树木殿宇尚修整。又访度宗陵,仅存碑碣而已。归途经郭太尉殿,乃护陵之神,不知何许人也,殆南宋遗臣耶?殿中比附灵迹,如送子降纸等,甚夥。
归后船即行,移泊吼山下,一名狗山,拾级而登。一庙正当石峰下。峰之怪诡不可状,逼视而怪愈甚。左峰笔立,上置石圆锥形。右者尤奇,峰顶两石如倚,中有罅,罅有殿宇在。闻昔有僧居之,以缒汲通饮食,坐关行满而后下。复至庙后仰观,见峰颠庙榜曰“灵霄”,峰势欹侧如欲下压。凝盼移时,神思悚荡。
午食于沈氏庄,临水石荡,荡为其私业,蓄鱼甚多。饭后以小艇遍游之。岩壁高耸,萝薜低垂。有青狮白象之目,狮肖其首,象状其鼻。幽峭微减东湖,而弘深过之。安巢舅氏即在象鼻峰下题名,词曰:庚申三月长沙张显烈约游吼山,风日晴美,山川奇丽,谈宴画欢,醉后题记。同游者德清俞陛云铭衡,钱唐许端之之引之贤之仙宝驯。钱唐许引之题记。
五时后舟歇绕门下,换舟而游。山正在开凿,皑皑似雪。一潭正方而小,其深骇人,下望懔然。投以钜石,半晌始开声轰然。又燃爆竹,回响如钜雷,亦一奇也。仍返泊东湖,晚饭后月色明洁,荡小舟至西面石壁下,形似小姑山,尖削如笋。泛月直至西郭门外。小步岸上,见铸锅者,熔铁入范时,银彩四流,伫观移时,始返舟睡。
四日早六时,附轮开船。下午二时到西兴,二时半渡江,至长桥,晚潮方至,厉涉而过。三时半返严衙弄许宅。综计是游,东湖最惬心,以为兼擅幽奇丽之妙,吼山奇伟,柯岩幽秀,炉峰峭丽,各擅胜场。爱略记梗概,以为他日重来之券。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人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妻,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艾合买提·伊敏[维吾尔族]
朋友,你看到了吗?冰封雪盖的大地上,隆起一堆堆脏污的黑垢.你听到了吗?冰棱的碰撞奏起春的序曲,代替了严冬冰雪的乐章.
走,朋友,我们到原野上去吧.严冬,暴风雪的呼啸刺得人耳朵都聋了,漫漫长夜里沉睡,眼睛也累了.嘴唇向往春风的亲吻,心灵渴望爱情的雨露.我们到大自然中去,让初春的蒙蒙细雨尽情滋润干渴的心田吧.
你怕鞋袜沾了污泥吗?要知道,踩着泥水比踩着厚厚的积雪更令人愉快.当你知道,拂晓前的黑暗顷刻间就要让路给黎明时,你难道不满怀兴致地观察它?当你知道,只要冲过燃烧的烈火就可以到意中人身边时,那熊熊毒焰难道不像意中人娇嗔的拳头?明天,就是夏天了.今天印满泥迹的地方就是明天的花圃.
看,朋友,你看到了吗?风筝在孩子们的叫嚷声中冉冉升起.听着儿童的喧笑,你难道没有回忆起自己的孩提时代?看到风筝随心所欲地飞翔在晴空,你的心不也像长上了翅膀?呵,朋友,不要笑我这样容易触物感怀吧.我真希望法力无边的天神马上把我变成风筝.我希望飞上高空,我渴望看到一切.
朋友,看吧!流水欢歌着奔向树林.杨花吐穗,柳絮飘香.明天在萌生,大地已披上绿色的春装.不要笑我吧,不要笑我重复了这尽人皆知的规律.绿色山麓下的绿洲正在伸展它们的腰肢,绿色植物吸足了雨露,更加青翠欲滴.看到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新绿,你会感到无比快乐.因为,绿色——它包含着你的希望啊.
切断了希望的动脉,生命的`脊椎就会夭折.有些人就是怀着水不破灭的希望,在重重挫折中坚定不移地生活着.
呵,春天!这赋予我无价之宝——美好的感情.它使我对明天充满希望.现在,我明白春天的含义了.
如花,绽放在红尘
一瞬擦肩,一刻感动,就是缘分赐予的美景。
不强求完全的拥有,不奢望彻底的看透,宁愿远远的想念,宁愿暗暗的欣喜。
就像寻觅到梦想的蝶儿,那一刹那惊艳的眼神,也是带着疼爱的寂静。
就如一朵花绽放在红尘!
拥有自己独特的颜色,不必渲染,也不必求全。
只在安静的角落,用自己的心,去抚摸春天。
每一次与阳光的相遇,都会温暖进历经风雨的心灵。
笑看风云流转,任岁月历练,懂得花开花谢不过是生命注定的流程,谁也不可改变。
静雅于蝶翼带来的感动,为它去感谢生命赋予的峥嵘。
绽放最彻底的灿烂,只为此刻茫茫宇宙里的相逢。
秋日盈润,告别也可以是一场再次期待的重逢。
一些错过,一些缘分,终可以从新书写,或在灵魂中得以永恒。
如水婉约在红尘!
任礁石横亘,任山川阻拦,只以一颗清澈的心随遇而安。
奔流入海,融汇成泉,纵使跌落沟壑,依旧会如漱玉般拨动心弦。
无争,无扰,以生命的空灵,去过滤世间的繁华云烟。
读的懂春去秋来的沧桑,却不会效仿山般凝重的姿态。
愿用快乐的音符,把生命的坎坷做一种新的演绎,把灵魂变得坚强而又简单。
与梅入酒,携菊成茗,与雅士同酌,共文子升华,品味一些繁华或落寞的世界,心滋生温暖。
无求,无欲,保留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洁净与美好,任风云斐然。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雾蔼萦绕的遥远与微风携带的气息里,感受一种淡然,安恬的情怀。
距离在天海相接中变的虚幻,而岁月所有的悲欢都成为浪花美丽的沉淀。
放逐喧嚣里的渴望,让生命回归最初的颜色。
这一刻,眼睛如水般清淡,心亦似水般柔软。
如诗,安静于红尘!
任那些墨香把悲欢写进骨骼,任那些泪水润泽心灵。
相信灵魂投身于文字时,那刻最真的倾诉,绝不是虚伪的表演。
字里行间,早与喧嚣无关。
写的人清绝,读的人婉约。一指兰花,留香的是似锦的岁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仅是爱情有这般的诱惑。
一瞬被柔软字句的击中,亦这般欣喜若狂。
此时,我将翩跹着生就一双翅膀,会在一颗懂得的心里安暖飞翔。
因为懂得,所以相信!相信所有在平仄里交汇的感动,都会永恒!
相信所有彼此阅读的时光,都会是一种抵达心灵的巧遇!那么此刻,又有什么可以成为难题?
于是,心为所动,不关俗世繁华,不关距离远近。
只沉淀于平仄勾勒里的那份纯,只倾醉于清浅相诉的那种暖。
若相知,不必繁琐流年,只需静雅的翻开我心灵流动的诗篇,或忧伤或快乐,都,见字如面!
当岁末的日历和冬季一样瘦成枯寒,我停下来,回眸养的花,裁的衣,走的路,写的字,便滋生出了许许多多幽怨婉转令人无端惊觉的美丽和惆怅。文字里混得久了,人就容易落空,容易形而上,需要在烟火小生活里折转腰身舞袖弄眉,回味匆匆岁月中那份若隐若现的美。
久居在城市,投射过来的只是高楼斑驳的影子,推开轩窗,赫然一轮明月当空。宋朝刘子军的诗“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倏忽让我想起月光下的书窗,还有月光下的故乡。
寂静的夜,深蓝色的天空下挂着一轮满月,乡间的小路上笑语喧哗,人们翻越山谷,涉过小桥,仿佛赶着喜庆的场子,为的是到几里甚至十几里的山外村庄去看一场经年电影。幼小的我在黑暗中好奇地睁大眼睛凝视银幕,随人们沉浸在高涨亦或低迷的情节中,但不懂情节的我,不久便睡意来袭,趴在姐姐的脊背中酣然入梦。但下一次,依旧要追着姐,跋山涉水,寻找那个时代唯一娱乐的新奇。
如今,我偶尔还去影院看电影,一个人默坐在角落,为的是看动感的人物如何演绎书中的情节,我把它作为心灵的一次自我投射,那道射向银幕的光束携带着一个精神个体的全部热情和情思,在巨大的幕上投影着匆匆岁月的不老沉香。与其说我在看电影,不如说与一段影像对话一段岁月和一种生活态度。
最终影院灯亮,一切散场。
再也没有那样纯朴的时光了,我如同连根拔起的小树,从家乡土壤中活生生地移植到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无法落地生根。我只有在复古的情绪里获得一股庞大的压强,提升着乡土深处隐秘的水源。多想有那么一个人,和时光一起见证我的岁月,只是这世间,每一个人都走的太匆忙。
消逝的时间,退后的风景,邂逅的人,和黑白老电影一样终究是渐行渐远。而一些人,一些事,始终鲜活如初。
一直记得《半生缘》里那一句经典的台词,顾曼桢与沈世均在20xx年后偶然相遇,他们在酒馆里紧紧相拥,曼桢哽咽着对世均说:“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那泪流满面的哽咽失语,让剧外的我泣不成声。
也曾邂逅年少时心动的背影。那时的自己,胆怯羞涩地隔着月光看树影下腼腆清秀的他,他的才气让我止步,心中记住好友的叮嘱:第一次,千万不能牵手。命运弄人,那样的擦肩,我们真的永远没有牵手。但心里记得:生命里下了那场叫做“初恋”的雨,这场雨,我没有打伞,没有躲避,任雨水淋湿无处安放的“小时代”,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时间已将这痕迹磨光,但是见或不见,心里铭记那场欢喜。
再见已是二十年,绕过众座,远远的坐在他的后排,心中已无半点波澜。
有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
有些事,只能在时光之岸,起起伏伏;有些人,只能在心灵深处,悄悄停靠。
芥川龙之介说:“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今天的我是一个寂寞的人,所以记住了岁月中每一个感动的人和值得怀念的事。
当我在午夜阅读中,忘记周围的世界,与作者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快乐、悲伤、愤怒或平和时,我近乎自闭式地享受那种无可替代的完整的生命体验,讥笑都市那些碎片的讯息和夸张的视频,常常忘了整个世界,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有滋有味的小女子。蓦然惊醒,月已中天,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爱人早已沉入梦乡,我轻轻取下他尚握在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万般歉意长久地写在心头……
曾经以为,美丽的风景,总在远方,却不知道围城的你坐拥撒哈拉的荒凉。
亲爱,成为一个优秀作家的理想太盛大,太邈远,我不想因为追求宏大而忽视当下的细节,人生需要一处处闲笔来点缀丰满,你给的在乎,我怎能熟视无睹……
走过孤独、炎凉,疾病,时光,只有美好,是我们寄居世上的唯一使命。
匆匆那年,我体味着爱情的纯美,亲情的馥郁,友情的芳香,在文字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播种着自己的情怀。我是一本书,是存于世间的孤本,正是因为有了匆匆那年的记忆,才有了《寂寞的青花》一书的入世。对于很多人,其实我想说,你一直在我心上,可是我始终只是不言不语,远远地望着,默默地祝福着,你知道也好,不明白也罢,都不重要。
生活,总在时时刻刻地把这种美好传递给我们,然后,我尽力把这种美好通过我的文字和语言传递给更多的人们,让更多的人感动于这个世界。
当我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本书籍,慢慢念。
春日的阳光很柔软,随意地泼洒在窗前的书桌上。一方两个巴掌大的砚台憨厚的敦在桌边,爷爷一手提着一只飞鸟状的白瓷滴水器,一手握着一块眼镜盒大小的墨块,紧压在砚台上缓慢的移动。
砚台是一块黑色和棕色过渡的石块做成的,整个右半边刻着一头老黄牛,背上坐了两个顽皮的孩子。右半边的平坦光滑之处,正有浓稠的墨汁汩汩沿着爷爷手中墨块转动的方向化开、漫出。墨块上用金粉画着一条精细的龙,自底端盘踞,研出的墨里杂糅着细细碎碎的金色,在一片漆黑之中忽明忽暗。墨块不停地转动,研出的墨汁已积成一小洼,墨块荡起了厚重踏实的墨汁,绸缎样的轻轻颤抖。这时,一股独特的书卷气息就泄了出来,像背后含着春天芳香的帷幕被揭开了一角,悄然流露。
墨已研好。
爷爷提笔,与我一起写今草,孙过庭的《书谱》。灰色蓬松的毛笔沾上墨后收拢,聚成一只尖锐的笔锋。黑色的墨迹充溢着灵性,在宣纸上划过飘逸轻灵的弧线。
几千年来,墨迹浸润了人们的灵魂。或是竹简上的苍劲,抑或丝帛上的圆滑。复杂漫长的历史文化在一段段墨迹中得以保存,得以流传。每幅名作中,浸透著书法家最自然,最真切的人生情感。像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粗砺顿挫的行笔间,映射出作者在侄子被害后的极度悲伤和愤慨。又像王羲之《兰亭集序》中,清新脱俗的墨迹道出了与雅士围坐在兰溪之畔,衔觞赋诗的快活。当我们与那墨色对视之时,墨的美便连绵不绝的涌来。从研磨,到习字,再到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墨深蕴着的美感在眼前绽放,生生不息。
春天暖暖的阳光停留在墨色里,不忍离开。
我在巨人树身边过了两天。这儿没有旅客,没有带着照相机吵闹的人群,只有一种大教堂式的肃穆。也许是那厚厚的软树皮吸收了声音才造成这寂静的吧!巨人树耸立着,直到天顶,看不到地平线。黎明来得很早,直到太阳升得老高,辽远天空中的羊齿植物般的绿叶才把阳光过滤成金绿色,分作一道道、一片片的光和影。太阳刚过天顶,便是下午了,紧接着黄昏也到了。黄昏带来一片寂静的阴影,跟上午一样,很漫长。
这样时间变了,平时的早晚划分也变了。我一向认为黎明和黄昏是安静的。在这儿,在这座水杉林里,整天都很安静。鸟儿在蒙胧的光影中飞动,在片片阳光里穿梭,像点点火花,却很少喧哗。脚下是一片积聚了两千多年的针叶铺成的垫子。在这厚实的绒毯上听不见脚步声。我在这儿有一种远离尘世的隐居感。在这儿人们都凝神屏气不敢说话,深怕惊扰了什么——怕惊扰了什么呢?我从孩提时代起,就觉得树林里有某种东西在活动——某种我所不理解的东西。这似乎淡忘了的感觉又立即回到我的心里。
夜黑得很深沉,头顶上只有一小块灰白和偶然的一颗星星。黑暗里有一种呼吸,因为这些控制了白天、占有了黑夜的巨灵是活的,有存在,有感觉,在它们深处的知觉里或许能够彼此交感!我和这类东西(奇怪,我总无法把它们叫作树)来往了大半辈子了。我从小就赤裸裸地接触它们。我能懂得它们——它们的强力和古老。但没有经验的人类到这儿来却感到不安。他们怕危险,怕被关闭、封锁起来。怕抵抗不了那过分强大的力。他们害怕,不但因为巨衫的巨大,而且因为它的奇特。怎呢能不害怕呢?这些树是早侏罗纪的一个品种的最后的孑遗,那是在遥远的地质年代里,那时巨衫曾蓬勃繁衍在四个大陆之上,人们发现过白垩纪初期的这种古代植物的化石。它们在第三纪始新纪和第三纪中新纪曾覆盖了整个英格兰、欧洲和美洲。可是冰河来了,巨人树无可挽回地绝灭了,只有这一片树林幸存下来。这是个令人目眩神骇的纪念品,纪念着地球洪荒时代的形象。在踏进森林里去时,巨人树是否提醒了我们:人类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上还是乳臭未干、十分稚嫩的,这才使我们不安了呢。毫无疑问,我们死去后,这个活着的世界还要庄严地活下去,在这样的必然性面前,谁还能作出什么有力的抵抗呢?
忽然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沉黑的,只有一盏高悬的路灯,在远处爆发着无数刺眼的光线!
我的飞扬的心灵,又落进了痛楚的躯壳。
我忽然想起老子的几句话: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这时我感觉到了躯壳给人类的痛苦。而且人类也有精神上的痛苦:大之如国忧家难,生离死别……小之如伤春悲秋……
宇宙内的万物,都是无情的: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春往秋来,花开花落,都是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只在世界上有了人——万物之灵的人,才会拿自己的感情,赋予在无情的万物身上!什么”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种句子,古今中外,不知有千千万万。总之,只因有了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便有了悲欢离合,便有了”战争与和平“,便有了”爱和死是永恒的主题“。
我羡慕那些没有人类的星球!
我清醒了。
我从高烧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了床边守护着我的亲人的宽慰欢喜的笑脸。侧过头来看见了床边桌上摆着许多瓶花:玫瑰、菊花、仙客来、马蹄莲……旁边还堆着许多慰问的信……我又落进了爱和花的世界——这世界上还是有人类才好!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蝴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适明的水晶模样;边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诗人们对于四季的感想大概岂不同罢。一般的说来,则为“游春”,“消夏“,“悲秋”,——冬呢,我可想不出适当的字眼来了,总之,诗人们对于“冬”好像不大怀好感,于“秋”则已“悲”了,更何况“秋”后的“冬”!
所以诗人在冬夜,只合围炉话旧,这就有点近于“蛰伏”了。幸而冬天有雪,给诗人们添了诗料。
甚而至于踏雪寻梅,此时的诗人俨然又是活动家。不过梅花开放的时候,其实“冬“已过完,早又是”春“了。
我不是诗人,对于一年四季无所起憎。但寒暑数十易而后,我也渐渐辨出了四季的味道。我就觉得冬天的味儿好像特别耐咀嚼。
因为冬天曾经在三个不同的时期给我三种不同的印象。
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觉得冬天是又好又不好。大人们定要我穿了许多衣服,弄得我动作迟笨,这是我不满意冬天的地方。然而野外的茅草都已枯黄,正好”放野火“,我又得感谢“冬”了。
在都市里生长的孩子是可怜的,他们只看见灰色的马路,从没有过整齐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地。他们即使到公园里看见了比较广大的草地,然而那是细曲得像狗毛一样的草坪,枯黄了时更加难看,不用说,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是可以放弃火来烧的。在乡下,可不同了。照例到了冬天,野外全是灰黄色的枯草,又高又密,脚踏下去簌簌地响,有时没到你的腿弯上。是这样的草——大草地,就可以放火烧。我们都脱了长衣,划一根火柴,那满地的枯草就毕剥毕剥烧起来了。狂风着地卷去,那些草就像发狂似的腾腾地叫着,夹着白烟一片红火焰就像一个大舌头似的会一下子把大片的枯草舐光。有时我们站在上风头,那就跟着火头跑;有时故意站在下风,看着那烈焰像潮水样涌过来,涌过来,于是我们大声笑着嚷着在火焰中间跳,一转眼,那火焰的波浪已经上前去了,于是我们就又追上去送它。这些草地中,往往有浮厝的棺木或者骨殖甏,火势逼近了那棺木时,我们的最紧张的时刻就来了。我们就来一个“包抄”,扑到火线里一阵滚,收熄了我们放的火。这时候我们便感到了克服敌人那样的快乐。
二十以后成了“都市人”,这“放野火”的趣味不能再有了,然而穿衣服的多少也不再受人干涉了,这时我对于冬,理应无憎亦无爱了罢,可是冬天却开始给我一点好印象。二十几岁的我是只要睡眠四个钟头就够了的,我照例五点钟一定醒了;这时候,被窝是暖烘烘的,人是神清期爽的,而又大家都在黑甜乡,静得很,没有声音来打扰我,这时候,躲在那里让思想像野马一般飞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够了时,顶天亮起身,我仿佛已经背着人,不声不响自由自在做完了一件事,也感得一种愉快。那时候,我把“冬”和春夏秋比较起来,觉得“冬”是不干涉人的,她不像春天那样逼人困倦,也不像夏天那样使得我上床的时候弄堂里还有人高唱《孟姜女》,而在我起身以前却又是满弄堂的洗马桶的声音,直没有片刻的安静,而也不同于秋天。秋天是苍蝇蚊虫的世界,而也是疟病光顾我的季节呵!
然而对于“冬”有恶感,则始于最近。拥着热被窝让思想跑野马那样的事,已经不高兴再做了,而又没有草地给我去“放野火”。何况近年来的冬天似乎一年比一年冷,我不得不自愿多穿点衣服,并且把窗门关紧。
1.像烟灰一样松散近年结识了一位警察朋友,好枪法。不单单在射击场上百发百中,更在解救人质的现场,次次百步穿杨。当然了,这个“杨”不是杨树的杨,而是匪徒的代称。
我向他请教射击的要领。他说,很简单,就是极端的平静。我说这个要领所有打枪的人都知道,可是做不到。他说,记住,你要像烟灰一样松散。只有放松,全部潜在的能量才会释放出来,协同你达到完美。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但从此我开始注意以前忽略了的烟灰。烟灰,尤其是那些优质香烟燃烧后的烟灰,非常松散,几乎没有重量和形状,真一个大象无形。它们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好像在冬眠。其实,在烟灰的内部,栖息着高度警觉和机敏的鸟群,任何一阵微风掠过,哪怕只是极轻微的叹息,它们都会不失时机地腾空而起驭风而行。它们的力量来自放松,来自一种飘扬的本能。
松散的反面是紧张。几乎每个人都有过由于紧张而惨败的经历。比如,考试的时候,全身肌肉僵直,心跳得好像无数个小炸弹在身体的深浅部位依次爆破。手指发抖头冒虚汗,原本记得滚瓜烂熟的知识,改头换面潜藏起来,原本泾渭分明的答案变得似是而非,泥鳅一样滑走……面试的时候,要么扭扭捏捏不够大方,无法表现自己的真实实力,要么口若悬河躁动不安,拿捏不准问题的实质,只得用不停的述说掩饰自己的紧张,适得其反……相信每个人都储存了一大堆这类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最危急的时刻能保持极端的放松,不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种修养,是一种长期潜移默化修炼提升的结果。我们常说,某人胜就胜在心理上,或是说某人败就败在心理上。这其中的差池不是指在理性上,而是这种心灵张弛的韧性上。
没事的时候看看烟灰吧。他们曾经是火焰,燃烧过,沸腾过,但它们此刻安静了。它们毫不张扬地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下一次的乘风而起,携带着全部的能量,抵达阳光能到的任何地方。
2.鱼在波涛下微笑心在水中。水是什么呢?水就是关系。关系是什么呢?关系就是我们和万物之间密不可分的羁绊。它们如丝如缕百转千回,环绕着我们,滋润着我们,营养着我们,推动着我们。同时也制约着我们,捆绑着我们,束缚着我们,缠扰着我们。水太少了,心灵就会成为酷日下的撒哈拉。水太多了,堤坝溃塌,如同夏的新奥尔良,心也会淹得两眼翻白。
人生所有的问题,都是关系的问题。在所有的关系之中,你和你自己的关系最为重要。它是关系的总脐带。如果你处理不好和自我的关系,你的一生就不得安宁和幸福。你可以成功,但没有快乐。你可以有家庭,但缺乏温暖。你可以有孩子,但他难以交流。你可以姹紫嫣红宾朋满座,但却不曾有高山流水患难之交。
你会大声地埋怨这个世界,殊不知症结就在你自己身上。
你爱自己吗?如果你不爱自己,你怎么有能力去爱他人?爱自己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事情。它不需要任何成本,却需要一颗无畏的灵魂。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满的,爱一个不完满的自己是勇敢者的行为。
处理好了和自己的关系,你才有精力和智慧去研究你的人际关系,去和大自然和谐相处。如果你被自己搞得焦头烂额,就像一个五内俱空的病人,哪里还有多余的热血去濡养他人!
在水中自由地遨游,闲暇的时候挣脱一切羁绊,到岸上享受晨风拂面,然后,一个华丽的俯冲,重新潜入关系之水,做一条鱼在波涛下微笑。
3.谎言三叶草人总是要说谎的,谁要是说自己不说慌,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有的人一生都在说谎,他的存在就是一个谎言。有的人偶尔说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谎言。谎言在某些时候只是说话人的善良愿望,只要不害人,说说也无妨。
在我心灵深处,生长着一棵“谎言三叶草”。当它的没一片叶子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摘下来时,我就开始说谎了。
它的第一片叶子是善良。不要以为所有的谎言都是恶意,善良更容易把我们载到谎言的彼岸。一个当过许多年的医生,当那些身患绝症的病人殷殷地拉着他的手,眼巴巴的问:“大夫。你说我还能治好吗?”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能治好。”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谎言。它是他和病人心中共同的希望。当事情没有糟到一塌糊涂时,善良的谎言也是支撑我们前进的动力。
“三叶草”的第2片叶子是此谎言没有险恶的后果,更像一个诙谐的玩笑或委婉的借口。比如文学界的朋友聚会是一般人眼中高雅的所在,但我多半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人家邀请你,是好意,断然拒绝,不但不礼貌,也是一种骄傲的表现,和我本意相距太远。这时,我一般都是找一个借口推脱了。比如我说正在写东西,或是已经有了约会……
第3片叶子是我为自己规定———谎言可以为维护自尊心而说。我们常会做错事。错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改过来就是了。但因为错误在众人面前伤了自尊心,就是外伤变成内伤,不是一时半会儿治得好的。我并不是包庇自己的错误。我会在没有人的暗夜,深深检讨自己的缺憾,但我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象次品一样展览。也许每个人对自尊的感受不同,但大多数人在这个问题上都很敏感。为了自尊,我们可以说谎;同样是为了自尊,我们不可将谎言维持得太久。因为真正的自尊是建立在不断完善自己的地基之上的,谎言只不是短暂的烟幕。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田的“谎言三叶草”渐渐凋零。我有时还会说谎,但频率减少了许多。究其原因,我想,谎言有时表达了一种愿望,折射出我们对事实的希望。生命的年轮一圈圈加厚,世界的本来面目像琥珀中的甲虫,越发千毫毕现,需要我们的更勇敢凝视。我已知觉的人生第一要素不是“善”而是“真”。那不是“谎言三叶草”的问题,而简直是荒缪的茅草屋了。对这种人,我们并不因为自己也说过慌而谅解他们。偶尔一说和家常便饭地说,还是有区别的。
4.让我们倾听我读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的时候,书写作业,其中有一篇是研究“倾听”。刚开始我想,这还不容易啊,人有两耳,只要不是先天失聪,落草就能听见动静。夜半时分,人睡着了,眼睛闭着,耳轮没有开关,一有月落乌啼,人就猛然惊醒,想不倾听都做不到。再者,我做内科医生多年,每天都要无数次地听病人倾倒满腔苦水,鼓膜都起茧子了。所以,倾听对我应不是问题。
查了资料,认真思考,才知差距多多。在“倾听”这门功课上,许多人不及格。如果谈话的人没有我们的学识高,我们就会虚与委蛇地听。如果谈话的人冗长繁琐,我们就会不客气地打断叙述。如果谈话的人言不及义,我们会明显地露出厌倦的神色。如果谈话的人缺少真知灼见,我们会讽刺挖苦,令他难堪……凡此种种,我都无数次地表演过,至今一想起来,无地自容。
世上的人,天然就掌握了倾听艺术的人,可说风毛麟角。
不信,咱们来做一个试验。
你找一个好朋友,对他或她说,我现在同你讲我的心里话,你却不要认真听。你可以东张西望,你可以搔首弄姿,你也可以听音乐梳头发干一切你忽然想到的事,你也可以王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必听我说。
当你的朋友决定配合你以后,这个游戏就可以开始了。你必要拣一件撕肝裂胆的痛事来说,越动感情越好,切不可潦草敷衍。
好了,你说吧……
我猜你说不了多长时间,最多3分钟,就会鸣金收兵。无论如何你也说不下去了。面对着一个对你的疾苦你的忧愁无动于衷的家伙,你再无兴趣敞开襟怀。不但你缄口了,而且你感到沮丧和愤怒。你觉得这个朋友愧对你的信任,太不够朋友。你决定以后和他渐疏渐远,你甚至怀疑认识这个人是不是一个错误……
你会说,不认真听别人讲话,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吗?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正是如此。有很多我们丧失的机遇,有若干阴差阳错的讯息,有不少失之交臂的朋友,甚至各奔东西的恋人,那绝缘的起因,都系我们不曾学会倾听。
好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游戏我们就做到这里。下面,我们来做一个令人愉快的活动。
还是你和你的朋友。这一次,是你的朋友向你诉说刻骨铭心的往事。请你身体前倾,请你目光和煦。你屏息关注着他的眼神,你随着他的情感冲浪而起伏。如果他高兴,你也报以会心的微笑。如果他悲哀,你便陪伴着垂下眼帘。如果他落泪了,你温柔地递上纸巾。如果他久久地沉默,你也和他缄口走过……
非常简单。当他说完了,游戏就结束了。你可以问问他,在你这样倾听他的过程中,他感到了什么?
我猜,你的朋友会告诉你,你给了他尊重,给了他关爱。给他的孤独以抚慰,给他的无望以曙光。给他的快乐加倍,给他的哀伤减半。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会记得和你一道度过的难忘时光。
这就是倾听的魔力。
倾听的“倾’’字,我原以为就是表示身体向前斜着,用肢体语言表示关爱与注重。翻查字典,其实不然。或者说仅仅作这样的理解是不够全面的。倾听,就是“用尽力量去听”。这里的“倾”字,类乎倾巢出动,类乎倾箱倒箧,类乎倾国倾城,类乎倾盆大雨……总之殚精竭虑毫无保留。
可能有点夸张和矫枉过正,但倾听的重要性我以为必须提到相当的高度来认识,这是一个人心理是否健康的重要标识之一。人活在世上,说和听是两件要务。说,主要是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意识,每一个说的话人都希望别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就是接收他人描述内心想法,以达到沟通和交流的目的。听和说像是鲲鹏的两只翅膀,必须协调展开,才能直上九万里。
现代生活飞速地发展,人的一辈子,再不是蜷缩在一个小村或小镇,而是纵横驰骋漂洋过海。所接触的人,不再是几十一百,很可能成千上万。要在相对短暂的时间内,让别人听懂了你的话,让你听懂了别人的话,并且在两颗头脑之间产生碰撞,这就变成了心灵的艺术。
5.关于人生的沉思世上有一种伪坦率,最需提防。
他把许多恶毒的计策,摊到桌面上来。他把你对他的疑点,抢先说破,使你自觉心地龌龊,对他不起。他把事件的最坏可能一一预告,反倒让你觉得万无一失......
人们常常有一种善良的错觉,以为只有隐瞒才是欺骗。殊不知最高明的骗术,正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
伪坦率是一种更高水准的虚伪,它利用的是一种人们对坦率的信任。
坦率其实不说明更多的问题,它只是把双方的意见公开出来,本身不等同真诚。
人生有无数的岔道,在分歧的路口,多半摆着诱惑。我们常常被物质的光怪陆离耀花了眼睛。
需要在漆黑的静夜想一想,想想我们与生俱来的理想,想想我们将要迈步的台阶,距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近还是远?
眼睛当然是有用的。但有时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们才能更好地倾听心灵的回答。
不负责任的表扬往往比批评还令人难堪。
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到你的真正长处,仅仅是借此显示个人的风度。当他对你最有好感的时候,都这样疏忽大意,可见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不实的批评,你还有权愤恨。对于不实的表扬,你只有悲哀。
我对赞同我的人,感悟的是他的善意。
我对反对我的人,考察的是他的智慧。
如果在赞同者那里看到的是逢迎,在反对者那里感觉的是愚昧,那么这两种人的意见我都不屑再听。任凭人们议论我的孤僻和不逊,自己并不在意。
懒散在通常的情形下,是不可取的。但懒散的状态有时会使我们浮想联翩,这时的懒散就不是无所用心的思想游缰,而是孕育新状态的热身运动。
有些人无时无刻在显示他们的重要。高声说话,目光威严地扫射,很喧哗的笑声,不合时宜的服装和故意迟到,甚至不断地在报刊制造耸人听闻的噱头......
我总在这些做作的举动之中,发现一种属于恫吓的虚弱和勉力为之的疲倦。
生命是为自己而存在。它是一种朴素而自然的事情,不是在众人之前的杂耍。
拒绝是没有错的,错误的是我们在拒绝前作出的判断。
我们不要害怕拒绝,我们只需要更周密的决断。
比起赞同来,我更欣赏拒绝。
拒绝是一种删繁就简,拒绝是一种举重若轻。拒绝是一种大智若愚,拒绝是一种水落石出。
当利益像万花筒一般使你眼花缭乱之时,你会在混沌之中模糊了视线。尝试一下拒绝吧......
拒绝犹如断臂,带有旧情不再的痛楚。
拒绝犹如狂飚突进,孕育天马行空的独行。
拒绝有时是一首挽歌,回荡袅袅的哀伤。
在北京的名人故居有鲁迅、郭沫若、老舍、宋庆龄......
一位经商的朋友愤愤地说,为什么没有大商人的故居呢?
我想,除了从商这一行的规则,难以令所有的人心悦诚服以外,人们对于他们的故居可看到什么,大概表示乏味。也许可以看到文化,但何必看支流呢?既然源头存在。
所有的商品和文字相比,都是速朽的。
对于现世,人们注重物质。
对于久远,人们更注重精神。
一个人最少需要一种非功利的爱好。
比如爱钓鱼,并不是为了解馋。
爱书法,并不是为了卖钱。
爱跑步,并不是要创世界记录。
爱跳舞,并不是为了上台表演......
它不仅仅是富裕的精力有所附丽,主要是精神有了种舒展自如的安置和发挥,感受到人生的美好真谛。
一个人的魅力,往往在他退休后看得更清楚。
属于职务的光环被岁月褪去,属于个人的精神光芒焕发出来。这个过程对有的人是苦闷,对有的人是新生。
我渴望衰老,因为生命的苦难。
我知道我生存一天,就要不懈地努力一天。取消所有责任的正当途径只有一条,这就是死亡。
衰老靠近死亡,所以我无所畏惧。
钻石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坚硬的物质。那么钻石是靠什么物质来切割打磨它的呢?
答案——靠另一颗钻石。
钻石自己敲打自己,是为了完美。
人类也需要他人不断得敲打。
期望能给人勇气也易引起沮丧,关键在于期望的“值”。期望既不应太少也不能太多,但适中的量很难掌握。
两者比较,若是对自己,我以为还是期望得多一些为好,失败了虽易颓唐,但有时也会激起意料不到的勇气。若是对他人,期望值还是少一些为好,比较少失望和伤害。
“怕”好像历来是个贬义词。怕什么?别怕!天不要怕,地不要怕......好像不怕才是人生的大境界。
其实人的一生总要怕点什么,这就是中国古代说的“相克”。金木水火土,都有所怕的东西。要是不相克,也就没有了相生,宇宙不就乱了套?
惊奇是一种天然,而不是制造出来的。它是真情实感的火花。一块滚圆的鹅卵石,便不再会惊讶江河的波浪。惊奇蕴涵着奋进的活力。
世界上有些事情,记住,永不要说。
你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不要把错误想得那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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