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十字架的园里冰心散文(共含12篇),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同时,但愿您也能像本文投稿人“太空漫游日记”一样,积极向本站投稿分享好文章。
十字架的园里冰心散文700字
她说:“不去了!那里只是冷阴阴的─—”
那里是“只是冷阴阴的”;然而我深深的觉得,在那里,我的思想,常常立刻的平静下来,超出日常生活之外。人生是不是应该有些思想,超出日常生活之外呢?
我相信,春天来了,枝头微绿了;在那平列的十字架丛中,幽绝静绝的树下,石块上独坐,读些自己心爱的诗文,也是一生最可记念的事呵!
相伴的,只是扫花的老人罢!只有树上的小鸟罢!他们也各有他们的感想么?城墙隔断了我向外的视线,只深深的将我的思想,关闭在这圈儿里了!
她说:“在这里,人生未免太悲惨了─—”
是真的么?为何我们便想不透呢?纵然天下事都是可怀疑的,但表示我们生命终结的'那十字架,是不容怀疑,不能怀疑的。在有生之前,它已经竖立在那里,等候着我们了。生前的友!死后永久的伴侣!我们为何以它为悲惨呢?
在这里,我只有静止不流的心泉,幽深缥缈的思想,和那微带着觉悟欢喜的“惆怅”。
这种思想,是天上的还是人间的呢?也许都不是罢,然而在我是超乎平常的境界了!
花也谢了,石块也剥落了,影片也模糊了;但这于长眠的人有什么影响呢?他们已将历史中的悲欢离合,交还了世界,自己微笑着享受他们最后的安息了!
寂静极了!幽深极了!沉思的石像旁边,长眠的异国异乡的人,在这里,什么界限都消灭了,我们只隔着一个神秘的十字架呵!
旧的文字,可以描写新的感想么?若是可以,我介绍你们相见罢:
一角的城墙,
蔚蓝的天,
极目的苍茫无际─—
即此便是天上人间!
“死”呵!
起来颂扬它,
是沉默的终归,
是永久的安息。
人类呵!
相爱罢:
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
向着同一的归宿。
我的朋友!
未免太忧愁了么?
“死”的泉水,
是笔尖下最后的一滴。
【图书简介】
“名典书坊”着眼现代大家传世篇什,遴选最具阅读价值也最具人文承载之艺术精品,以作家个人各体创作为单册,拟将陆续分辑推出。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本社整理出版现代作家集册凡二三百种,曾先后编有“现代经典作家诗文全编系列”、“世纪文存”、“摩登文本”等现代作品文库。本书目录简介:1、往事;2、寄小读者;3、关于女人等。
【作者简介】
冰心(1900—),现代女作家。原名谢婉莹,原籍福建长乐。童年时代随父移居烟台,后迁北京。19开始发表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此后,相继发表了《斯人独憔悴》、《去国》等探索人生问题的“问题小说”。同时,受泰戈尔《飞鸟集》的影响,写自由体小诗,后结集为《繁星》和《春水》。19加入文学研究会。1923年赴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学习英国文学,写有散文集《寄小读者》。1926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后回国,在燕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等校任教。抗日战争期间在昆明、重庆等地从事创作和文化救亡活动。1946年赴日本,曾任东京大学教授。1951年回国,先后任《人民文学》编委、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联副主席等职。作品有散文集《再寄小读者》、《樱花赞》、《晚晴集》等。她的短篇小说《空巢》获1980年度优秀短篇小说奖。《小桔灯》于同年获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荣誉奖。现有《冰心文集》行世。
黑色十字架散文
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十字街头是他最好的归宿,你可以在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包括死亡,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感受,更不会有人去在乎你今天是否安好!
对于爱情,我的心早已死了,我甚至能看到它就躺在那十字街头,我甚至能看到它还在滴血,然而除了我自己之外,谁又能看得到呢!
相亲就是形式,恋爱就是物质,爱情就是给自己添堵,婚姻就是没完没了的鸡毛蒜皮。或许每个人都背着命运的十字架,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们不过是命运的奴隶,带着命运强加给我们的一切过完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生。
清晨起来,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时间,我想每个人都希望时间能为我们停留,哪怕只有一天也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做很多我们想做的事情,然而时间就像一个从来不知道民意为何物的政府要员一样,依旧拼命的向前跑着。
公交车上,微信QQ不停的响着。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盖过了任何的声音。我生活的.城市,我们生活的城市,每一天,每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命运没有手软,它就像一个老奸巨猾的混蛋,它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没人能逃过命运的十字架,那跟随你一生的黑色十字架!
或许只有真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什么才是命运,命运不是赌徒,但我们却是骰子,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扔进命运的手中,任由命运捉弄到死。有人乐意这么做,因为他们最终变成了命运的玩物。有些人放弃了,因为他们从未真正的开始,还有些人依旧在苦苦的坚持着,因为他们都是命运最虔诚的受害者!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工作,我们生活,我们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忘掉命运赋予我们的一切,用温暖安慰自己,用爱情哄骗自己,用悲伤掩饰自己,用愤怒宣泄自己。然而就在这无数的面具背后埋藏的,却只有那个被黑色十字架压得喘不过气的自己!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种化学作用,是一种感动,是一种温暖,是一种心灵的慰藉,是一种本能的宣泄,是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还是一种荷尔蒙作用下莫名其妙的勇气和冲动。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爱情,我更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爱情,然而我却知道那是命运赋予我们的唯一福利然而如今,它却连这点福利也要收回了!
我的小说中曾经出现过很多感人的场面,其实在我看来我写的很多小说都是废话连篇,那些设计,那些桥段,那些人物,那些心理。我就像个造物主一样对着自己的作品挑挑拣拣,我会花很多时间描写爱情,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每次读到那些爱情桥段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点一支烟,曾经那些过往如电影般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读懂一本小说很容易,读懂一个人也很容易,然而读懂一个人的心却非常困难,我用文字诠释自己,我用文字捍卫自己,我用文字打动自己,我也在用文字折磨自己。
尽管我从不承认,但我确实读懂了我自己,我希望和别人分享,然而我却只看到了自己,站在镜子前,我坚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我自己。站在十字街头,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只能是我自己,看着那些我扮演过的角色像瓷娃娃一般在我眼前一一碎裂,我似乎听到了命运的悲叹,它就像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守着他的财宝箱,箱子装满了白色的骰子,而它的手中则死死的抱着一本皱巴巴的旧相册。
一支香烟,一杯清茶,一段文字,一次感悟,我不是什么怪人,更不是什么文人,我只是个在用文字折磨自己的普通人。是啊,社会发展的太快,人们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天生的奴性让拜高踩低变成了理所当然,精美的谎言让金钱至上变成了至理名言。当思考变成了妄想,当顾虑变成了懦弱,当忠言变成了嘲讽,当理想变成了空谈,当人生变成了游戏,当无知变成了一种值得炫耀的资本,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相信自己呢!
十字街头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那一座座被鲜血染红的十字架,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我已经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了,我已经不在乎那些肮脏的语言了,我已经不在乎那一座座沾满鲜血的十字架了。
我曾经的信仰此刻消亡了。
我曾经的理想此刻消失了。
我曾经的忧虑此刻走远了。
我曾经的绝望此刻不见了。
戴在我脸上的那些面具,
碎了!
沉重的十字架散文
人们喜欢将“白衣天使”的赞誉,赠给妙手仁心的女医疗人员。
然而,我所熟悉的这个女医生,我看她不是“白衣”,而是“褐衣”――生活的灰尘积满了她的大褂;我看她也不是“天使”,而是“耶稣”――她毕生都背着沉重的十字架。
她的童年浸泡在苦水里。家里很穷,兄妹又多,她刚好排在7个孩子的中间,说大她不能帮家里干多少活儿,说小底下还有比她更小的。她从小就遭到冷落和忽视,连母奶也喝不上几口。念书?她想都不敢想,整天像一只孤独的丑小鸭瑟缩在荒芜的草丛里。
这时候,是她的大姐和姐夫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大姐和姐夫都是教师,晓得对一个才几岁的可怜女孩子关爱,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将她接到身边,供她念书,一直供她从小学念到大学毕业。她把大姐夫妇视为恩人,更将他们的仁爱种子植入了自己的心田。
1965年夏,她从医学院毕业等待分配的空暇,来到大姐家探望。正值芳龄,那是多么水灵鲜艳的一株美人蕉啊!嫣然一笑,粉颊皓齿,满室生辉。她将要到农村去参加“四清”,第一个就告诉了大姐,眼中洋溢着对生活的期待和憧憬。
她这一去,就长久地扎根在了农村,而且是壮家山乡,找的对象也是个壮族汉子。丈夫是她大学的同学,学的是外科,分配在天等县;她学的是儿科,却分配在东兰县。从此夫妻俩开始了牛郎织女劳燕分飞的日子,每年都难得鹊桥一会。
东兰是革命老区,革命却没有给这里带来富裕。她的生活艰苦朴素,却很充实。她常年背着十字箱儿,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来往于星散的壮寨中,与壮民们打成了一片。乡亲们的孩子有个头晕脑热,找她;孕妇将要临盆生产,叫她;女人们身体但凡不适,“梁医生,梁医生”地喊上门来……她就是这样,又学会了妇科与产科技术。
但是,梁医生有苦恼啊!儿子几岁了,女儿出世了,忙里忙外就她自己;将孩子托付给别人照管,她还得时常出诊,背上的十字箱子越来越重。如此过了好多年后,她才带着孩子调到了天等县。我曾到天等去看过她,亲眼看到了:有时她要打柴烧饭,常到远处山间挑水,夜里我睡得正酣,忽然电话铃响,她匆匆起床,抓上手电筒,肩头挂上十字箱,就风一般飘出门,那单瘦的身影融进了茫茫的黑夜……
又过了好些年,她与丈夫调到黎塘,我再去看她时,几乎不敢认了。四十刚出头的人,再也没有了美人蕉的鲜润,倒像旱地上的黍株,脊背有点驼。看看她家烧的'是蜂窝煤,生炉子时窜起浓烟,戗得她直咳嗽,清理炉灰时升起烟尘,扑得她满头满脸,我就明白了――她的白大褂是怎么染污的,落有点点斑斑的煤灰;那个十字箱子就像耶稣的十字架,她的身体难承其重啊!
她夫妻俩那个忙!除夕夜哪家不在吃团圆饭,围坐在电视机前守岁?可她丈夫还在手术室里,操刀切割患者的病灶。说到他丈夫陆医生,在远近是很锋利的一把手术刀,在山区时曾切除一个壮族病妇腹部60多斤重的肿瘤,为此上过《广西画报》;他不但进修完胸腔剖开本领,甚至学会了脑颅手术。有个年夜,他连续做了四个手术,累得出了手术室就晕,什么报酬呢?一杯牛奶3毛钱。此时他妻子在哪?多半又出诊去了!
在改革开放的年头,多少人睡着发家致富的梦啊。曾有亲友游说她夫妻俩――辞职下海自办小医院或医疗室多好,内科、外科、儿科、妇科、产科俱全,在方圆百里那肯定盖了,想不发财也难!
但那对夫妻不干。他俩仍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然而,悲剧也因此而产生。陆医生在给患者做手术时受到病毒感染,自个住进了医院。我从广州赶到医院去看他时,只能潸然泪下:在病床上躺着的哪是个一米七五的汉子呀,充其量也就三尺孩童的躯体,瘦得皮包骨头在蠕蠕而动,睁着老大的双眼在看着我……没几天他就撒手尘寰。
梁医生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踽踽独行。她的身体太糟了,只好在南宁地区卫生学校做讲师,吃白色的粉笔灰。她病倒时,吐出的痰却是黑色的糊状块,那是累积在肺部的煤灰啊!
退休后她病倒过多次,最严重的是肺气肿和哮喘症。她与女儿在南宁住,八楼,没有电梯,平时很少很少下楼,喘得不行。久病成良医,何况她自己就是医生?她在家里自个吊瓶打点滴。她是医生,却非扁鹊,竟然不知自己还患了肝癌,而且是晚期。
这一次她终于走了。是在护士节的前两天。看着她的瘦小的遗体,化妆也掩盖不住憔悴的遗容,我却想起了那株美人蕉,泪水早已模糊我的双眼。哀乐低回,我看到了那儿上空悬吊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家属说,她病痛发作时很辛苦,机器上的7条管子连着她的病体,她迷糊着挣扎着想拔掉。不过,她却走得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似的。是的,她的遗容很安详。想必,她亲耳听到她女儿的女儿、她的正在念高中的独生外孙女说――看到外婆长期患病那么痛楚,就决心报考医学院,将来也当个医生!薪火相传,她是带着最后的满足才离开她所爱护的人们吧?
梁医生,您安息吧!
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我的阿姨、我妈妈的亲妹妹。
去年冬末,我给一位远方的朋友写信,曾说:“我要尽量的吞咽今年北平的春天。”
今年北平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晚,而且在还不知春在哪里的时候,抬头忽 见黄尘中绿叶成荫,柳絮乱飞,才晓得在厚厚的尘沙黄幕之后,春还未曾露 面,已悄悄的远引了。
天下事都是如此——
去年冬天是特别的冷,也显得特别的长。每天夜里,灯下孤坐,听着扑 窗怒号的朔风,小楼震动,觉得身上心里,都没有一丝暖气,一冬来,一切 的快乐,活泼,力量,生命,似乎都冻得蜷伏在每一个细胞的深处。我无聊 地慰安自己说,“等着罢,冬天来了,春天还能很远么?”
然而这狂风,大雪,冬天的行列,排得意外的长,似乎没有完尽的时候。 有一天看见湖上冰软了,我的心顿然欢喜,说,“春天来了!”当天夜里, 北风又卷起漫天匝地的黄沙,忿怒的扑着我的窗户,把 我心中的春意,又吹得四散。有一天看见柳梢嫩黄了,那天的下午,又不住 的下着不成雪的冷雨,黄昏时节,严冬的衣服,又披上了身。有一天看见院 里的桃花开了,这天刚刚过午,从东南的天边,顷刻布满了惨暗的黄云,跟 着千枝风动,这刚放蕊的春英,又都埋罩在漠漠的黄尘里……
九十天看看过尽——我不信了春天!
几位朋友说,“到大觉寺看杏花去罢。”虽然我的心中,始终未曾得到 春的消息,却也跟着大家去了。到了管家岭,扑面的风尘里,几百棵杏树枝 头,一望已尽是残花败蕊;转到大工,向阳的山谷之中,还有几株盛开的红 杏,然而盛开中气力已尽,不是那满树浓红,花蕊相间的情态了。
我想,“春去了就去了罢!”归途中心里倒也坦然,这坦然中是三分悼 惜,七分憎嫌,总之,我不信了春天。
四月三十日的下午,有位朋友约我到挂甲屯吴家花园去看海棠,“且喜 天气晴明”——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是九十春光中唯一的春天——海棠花又 是我所深爱的,就欣然的答应了。
东坡恨海棠无香,我却以为若是香得不妙,宁可无香。我的院里栽了几 棵丁香和珍珠梅,夏天还有玉簪,秋天还有菊花,栽后都很后悔。因为这些 花香,都使我头痛,不能折来养在屋里。所以有香的花中,我只爱兰花,桂 花,香豆花和玫瑰,无香的花中,海棠要算我最喜欢的了。
海棠是浅浅的红,红得“乐而不淫”,淡淡的白,白得“哀而不伤”, 又有满树的绿叶掩映着,秾纤适中,像一个天真,健美,欢悦的少女,同是 造物者最得意的作品。
斜阳里,我正对着那几树繁花坐下。
春在眼前了!
这四棵海棠在怀馨堂前,北边的那两棵较大,高出堂檐约五六尺。花后 是响晴蔚蓝的天,淡淡的半圆的月,遥俯树梢。这四棵树上,有千千万万玲 珑娇艳的花朵,乱烘烘的在繁枝上挤着开……
看见过幼稚园放学没有?从小小的门里,挤着的跳出涌出使人眼花缭乱 的一大群的快乐,活泼,力量,和生命;这一大群跳着涌着的分散在极大的 周围,在生的季候里做成了永远的春天!
那在海棠枝上卖力的春,使我当时有同样的感觉。
一春来对于春的憎嫌,这时都消失了,喜悦的仰首,眼前是烂漫的春, 骄奢的春,光艳的春,——似乎春在九十日来无数的徘徊瞻顾,百就千拦, 只为的是今日在此树枝头,快意恣情的一放!
看得恰到好处,便辞谢了主人回来。这春天吞咽得口有余香!过了三四 天,又有友人来约同去,我却回绝了。今年到处寻春,总是太晚,我知道那 时若去,已是“落红万点愁如海”,春来萧索如斯,大不必去惹那如海的愁 绪。
虽然九十天中,只有一日的春光,而对于春天,似乎已得了报复,不再 怨恨憎嫌了。只是满意之余,还觉得有些遗憾,如同小孩子打架后相寻,大 家忍不住回嗔作喜,却又不肯即时言归于好,只背着脸,低着头,撅着嘴说, “早知道你又来哄我找我,当初又何必把我冰在那里呢?”
一九三六年五月八日夜,北平
四年前的今晨,也清早起来在这池旁坐地。
依旧是这青绿的叶,碧澄的水。依旧是水里穿着树影来去的白云。依旧 是四年前的我。
这些青绿的叶,可是四年前的那些青绿的叶?水可是四年前的水?云可 是四年前的云?——我可是四年前的我?
它们依旧是叶儿,水儿,云儿,也依旧只是四年前的叶儿,水儿,云儿。 ——然而它们却经过了几番宇宙的爱化,从新的生命里欣欣的长着,活活的流着,自由的停留着。
它们依旧是四年前的,只是渗透了宇宙的爱化出了新的生命。——但我 可是四年前的我?
四年前的它们,只觉得憨嬉活泼,现在为何换成一片的微妙庄严?—— 但我可是四年前的我?
抬 头 望 月 , 何 如 水 中 看 月 ! 一 样 的 天 光 云 影 , 还 添 上 树 枝 儿 荡漾,圆月儿飘浮,和一个独俯清流的我。
白线般的长墙,横拖在青绿的山上。在这浩浩的太空里,阻不了阳光照 临,也阻不了风儿来去,——只有自然的爱是无限的,何用劳苦工夫,来区 分这和爱的世界?
坐对着起伏的山,远立的塔,无边的村落平原,只抱着膝儿凝想。朝阳 照到发上了,——想着东边隐隐的城围里,有几个没来的孩子,初回家的冰 仲,抱病的冰叔,和昨天独自睡在树下的小弟弟,怎得他们也在这儿……
一九二一年六月十八日,在西山
用词特点分析
(一)善于化用古代诗词
冰心的散文汲取了对优秀古代散文的传承、融合和发展,因其自幼曾喜诵古代诗文,常以凝练从容的笔触描摹如画似曲的景色,从时而静谧时而雀跃的感官中刻画新的艺术创新和探索,对精妙深刻的诗词作出新的引用和导演,赋予古色诗篇以新的启示和评述,切实流露了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审美情趣,返璞归真,至情至深。例如在(《往事》(二)之三)写到:“今夜林中月下的青山,无可比拟!仿佛万一,只能说是似娟娟的静女,虽是照人的明艳,却不飞扬妖冶;是低眉垂袖,璎珞矜严。……今夜的林中,也不宜爱友话别,叮咛细语。”冰心善于从一种微妙细小的感官,化用“月下静女”的审美,在这寥寥数笔为画墨铺上飞扬的线条,在古朴的水墨画里赋予色彩动感和灵气,传神地呢喃了月下山中的感受,在无限展开的想象中,将《诗经・邶风・静女》中“静女其姝其娈”的清秀小笔勾勒,“低眉垂袖,璎珞矜严”的高洁神态与月光的清透无暇又相得益彰。相比于鲁迅 《集外集拾遗・怀旧》:“月光娟娟,照见众齿,历落如排朽琼。”映射的深邃与冷峻,冰心的文字却清明地显出一番空灵超逸的情调。冰心引景顿悟的点拨恰到好处,耐人寻味而又刻骨铭心。这也恰是“冰心体”影响激励一代青年的造诣所在。
(二)巧用清新活泼的口语词
冰心在《归来以后》中写道:“在总的`路线中,我选定了自己的工作,就是:愿为创作儿童文学而努力。我素来喜欢小孩子,喜欢描写快乐光明的事物,喜欢使用明朗清新的字句。”[1]在行云流水般的行文里,冰心巧用清新活泼的口语词,使生机勃勃的生命群组透出流畅明晰的动感。健康活泼的儿童,快乐光明的新事物和光辉灿烂的远景相连的构图兀自轻巧,真切自然。如在《只拣儿童多处行》一文中写到:女孩子、男孩子……东一堆,西一簇,咭咭呱呱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笑些什么,个个鼻尖上闪着汗珠,小小的身躯上喷发着太阳的香气息。在知春亭畔开欢的孩子“东一堆,西一簇,咭咭呱呱,说些什么,笑些什么”星星点点的童趣在作者口语化的笔调里显得不亦乐乎,这些纯口语的词汇并没有世俗的戾气、华丽的辞藻,反而凸显了文章活泼轻跳的基调,增强了文字的亲昵感,让人觉得成群结队的孩子就活脱脱地散落在你愉悦的视野里。优雅敏锐的冰心,内心向往宁静闲适,渴于与自然相融,行文中清极秀极的景致,透过作者明朗的口语化描述,给人留下视觉上朴素的悠然感。
二、句式特点分析
(一)善用明快灵动的短句
短句的表达形式形成单纯的语义关系,切实符合冰心创作的初衷。冰心在《1959-1961年儿童文学选・序》中写到:为儿童准备精神食粮的人们,就必须精心烹调……为要儿童爱吃他们的精神食粮,我们必须讲究我们的烹调技术……[2]儿童阅读为核心的本位思想促使冰心喜于使用表意明快灵活的短句。例如在其作品《只拣儿童多处行》中有这样的描绘:春光,就会这样地饱满,这样地烂漫,这样地泼辣,这样地华侈!……花也和儿童一样,在春天的感召下,欢畅活泼地,以旺盛的生命力,舒展的生命力,舒展出新鲜美丽的四肢,使出浑身解数,这时候,自己感到快乐,别人看着也快乐。这段中有十八处停顿,其中最长句只十字,每个停顿都为读者预留了足够的时间去接收行文的美意。诗化的短句新鲜活泼,简洁流利,在文中采用“春光的饱满、烂漫、泼辣、华侈”四个对称、均衡的短句,在作者平实的类比对照中惟妙惟肖,三个名词性偏正短语“……的……”阐述了“花也和儿童一样”一遇春光,瞬间抖擞,无不显示出儿童的心理和思维特点。
(二)多用诗意化的定中结构
中国传统思维方式崇尚结构的平衡、对称与和谐,其反射在汉语言上的特点即是语言的对称和韵律的节奏。冰心散文中大量运用诗意化的定中结构,句式上的流畅婉转为言语的表现增加了独特的美感。例如在(《往事》(二)之三)写到:今夜的林中,决不宜于将军夜猎――朵朵的的火燎,和生寒的铁甲,会缭乱了静冷的月光踏月归去,数里相和的歌声,会叫破了这如怨如慕的诗的世界。行文句式沿袭了散文诗的音顿律,辅以诗歌独特的排列形式,使每个音节流露出节奏美和对称美。一系列的定中结构,赋予文中意象诗情般的气质,“生寒的铁甲”对应“静冷的月光”,作者用诗人钟情的“月光”来诠释病中倚枕看月的女孩子的心境。在定语和中心语之间的平衡调试,使每个定中结构具有韵调上的弹性,急缓有度,韵味十 足。又如在(《往事》(二)之八)中:“我起来试步,我的躯体轻捷;我举目四望,我的眼光清澈。遍天涯长着萋萋的芳草,我要从此走上远大的生命的道途。”文中连续出现同一个定语,无形中加重了定语的分量,使不同的中心语形成强调语势。冰心以第一人称的感观视角出发,“我”的重复使用,延续了回环往复的音顿律,在并行的定中结构中,建构起一个流动深刻的心理世界,平实地诉说着母亲的爱、渴盼与珍惜。从形式上看,由“的”作为中心轴而构成的对称使意象的诗性表达更加醒目。
纸船——寄母亲
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
总是留着——留着,
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
从舟上抛下在海里。
有的被天风吹卷到舟中的窗里,
有的被海浪打湿,沾在船头上。
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的叠着,
总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它到的地方去。
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
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
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
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荧火虫
小小荧火虫,在树林里,在黑沉沉的暮色里。
你多么快乐地展开你的翅膀!
你在欢乐中倾注了你的心,你不是太阳,你不是月亮,难道你的乐趣就少了几分?
你完成了你的生存,
你点亮了你自己的灯;你所有的都是你自己的,你对谁也不负债蒙恩;
你仅仅服从了,
你内在的力量,
你冲破了黑暗的束缚,
你微小,然而你并不渺小,
因为宇宙间一切光芒,
都是你的亲人
假如我是个作家
假如我是个作家,
我只愿我的作品
入到他人脑中的时候,
平常的,不在意的,没有一句话说;
流水般过去了,
不值得赞扬,
更不屑得评驳;
然而在他的生活中
痛苦,或快乐临到时,
他便模糊的想起
好像这光景曾在谁的文字里描写过;
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假如我是个作家,
我只愿我的作品
被一切友伴和同时有学问的人
轻藐——讥笑;
然而在孩子,农夫,和愚拙的妇人,
他们听过之后,
慢慢的低头,深深的思索,
我听得见“同情”在他们心中鼓荡;
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假如我是个作家,
我只愿我的作品,
在世界中无有声息,
没有人批评,
更没有人注意;
只有我自己在寂寥的白日,或深夜,
对着明明的月
丝丝的雨
飒飒的风,
低声念诵时,
能以再现几幅不模糊的图画;
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假如我是个作家,
我只愿我的作品
在人间不露光芒,
没个人听闻,
没个人念诵,
只我自己忧愁,快乐,
或是独对无限的自然,
能以自由抒写,
当我积压的思想发落到纸上,
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冰心散文精选2篇
一个兵丁
小玲天天上学,必要经过一个军营。他挟着书包儿,连跑带跳不住的走着,走过那营前广场的时候,便把脚步放迟了,看那些兵丁们早操。他们一排儿的站在朝阳之下,那雪亮的枪尖,深黄的军服,映着阳光,十分的鲜明齐整。小玲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喜欢羡慕的了不得,心想:“以后我大了,一定去当兵,我也穿着军服,还要掮着枪,那时我要细细的看枪里的机关,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思想,天天在他脑中旋转。
这一天他按着往常的规矩,正在场前凝望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附着他的肩头,回头一看,只见是看门的那个兵丁,站在他背后,微笑着看着他。小玲有些瑟缩,又不敢走开,兵丁笑问,“小学生,你叫什么?”小玲道,“我叫小玲。”兵丁又问道,“你几岁了?”小玲说,“八岁了。”兵丁忽然呆呆的两手拄着枪,口里自己说道,“我离家的时候,我们的胜儿不也是八岁么?”
小玲趁着他凝想的时候,慢慢的挪开,数步以外,便飞跑了。回头看时,那兵丁依旧呆立着,如同石像一般。
晚上放学,又经过营前,那兵丁正在营前坐着,看见他来了,便笑着招手叫他。小玲只得过去了,兵丁叫小玲坐在他的旁边。小玲看他那黧黑的面颜,深沉的目光,却现出极其温蔼的样子,渐渐的也不害怕了,便慢慢伸手去拿他的枪。
兵丁笑着递给他。小玲十分的喜欢,低着头只顾玩弄,一会儿抬起头来。那兵丁依旧凝想着,同早晨一样。
以后他们便成了极好的朋友,兵丁又送给小玲一个名字,叫做“胜儿”,小玲也答应了。他早晚经过的时候必去玩枪,那兵丁也必是在营前等着。他们会见了却不多谈话,小玲自己玩着枪,兵丁也只坐在一旁看着他。
小玲终竟是个小孩子,过了些时,那笨重的枪也玩得腻了,经过营前的时候,也不去看望他的老朋友了。有时因为那兵丁只管追着他,他觉得厌烦,连看操也不敢看了,远望见那兵丁出来,便急忙走开。
可怜的兵丁!他从此不能有这个娇憨可爱的孩子,和他作伴了。但他有什么权力,叫他再来呢?因为这个假定的胜儿,究竟不是他的儿子。
但是他每日早晚依旧在那里等着,他藏在树后,恐怕惊走了小玲。他远远地看着小玲连跑带跳的来了,又嘻笑着走过了,方才慢慢的转出来,两手拄着枪,望着他的背影,临风洒了几点酸泪——
他几乎天天如此,不知不觉的有好几个月了。
这一天早晨,小玲依旧上学,刚开了街门,忽然门外有一件东西,向着他倒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杆小木枪,枪柄上油着红漆,很是好看,上面贴着一条白纸,写着道,“胜儿收玩爱你的老朋友——”小玲拿定枪柄,来回的念了几遍,好容易明白了。忽然举着枪,追风似的,向着广场跑去。
这队兵已经开拔了,军营也空了——那时两手拄着枪,站在营前,含泪凝望的,不是那黧黑慈蔼的兵丁,却是娇憨可爱的小玲了。
旱灾纪念日募捐记事
九年十二月十八日的早晨,是救灾大会募捐员出发的日期。天气虽是很阴沉,我们女校同学里签名列队出发的却有七十多人。出发之先,有一个聚会,由诚冠怡教授主领,她说:“你们手里抱的扑满,是人平素所最不尊重的瓦器,然而它今日有它巨大的工作。”我们都深深的受了感动。
同学黄玉蓉女士,李淑香女士和我,是分在本京各女校去募捐的。我们先到的是华语学校。那几天恰巧是他们放假的日子,寥寥只几位在校的学员,居然捐了不少的钱。又有一位中国教员,可惜忘记了姓名,还要我们留下一个扑满,和几十个纪念章,要在下午他们校中集会的时候劝募。我们谢谢他,交付了扑满和纪念章,便和他们告别。
这时街上布满了学生,都挥着旗子,抱着罐子;走过北河沿一带,街上有许多的行人,都胸前挂着纪念章,随风飘展着,穿过天安门,看见有不少的学生,四下了望着,又追着车儿奔走。我心中不禁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可喜的现象呵!几十年或十几年前的中国,有几个丰衣足食的人,肯在朔风怒号的街上,替灾民奔走呢?
经过新华门,陆续的看见了几面燕京大学的旗子,又看见陈哲甫教授,刘次轩教授他们也站在学生中间。又到了女子高师,我们进去见了学监,他便带我们到大礼堂门口。一会儿学员们唱完了歌,三三两两的出来,一面和我们谈着话,一面往扑满里投钱。那时真是手不暇给,差不多都捐过了,便又到女高师的幼稚园和附属小学,这些可爱的小孩子,蜂蚁似的,把我们都围住了,一片“给你们钱”的声音,颤动我们的耳鼓,这真是天使的歌声,天国的音乐。我的感想,泉水似的奔涌出来,间不容发之顷,竟没有沉思默味的工夫,只得任它又奔泻了去。因为他们人数太多,纪念章分得不匀,我好几次从大群里抽身出来,要给那离我较远的孩子们,不过一二秒钟,我仍旧困在圈儿里。直到我们都妙手空空,他们都笑着跳着的走开了,才抱起那沉重的罐子来,谢谢他们,又出去了。
我们只得商议着请黄女士到女青年会去取纪念章并一个扑满。李淑香女士和我又到了培华女校,承他们学员的盛意捐了铜子几十枚,他们的校长却絮絮的问我们这款的用途,又说了许多别的'话,我们略应了几句,便回身出来。
到了笃志女校,我们却没有向他们募捐,只在那里等着黄女士。那时已近午,狂风渐起,黄沙蔽日。一会儿黄女士来了,我们匆匆的包起纪念章,便又到女高师附中,可惜到得太晚,学生们都回家去了。我们在应接室等了半天,校役一定回说教员们都不在校,不便久坐,只得出来。
到了第一女子中学,正遇见他们学生,也拿着旗子出来,相逢一笑。他们便请我们到校内去坐,学监招待我们极其殷勤。谈了一会话,便又告辞。
那时候风越大了,街上又遇着好几面燕京大学的旗子,同学们风尘满面,站在街上,还是精神百倍。可敬呵!中国的将来,都在这些青年人身上。
走到东长安街,风推着我们走,对面说话都听不见,抱罐的手也僵了。“风呵,再大一点,我要请你试一试青年的精神;风呵,再大一点,我们要藉着你,预备和万恶的社会奋斗!”我低低的说着,其实那时即或高声疾呼,除了我自己,也没有人能听见。
天色渐渐的昏了。我们又到了孔德学校,我们是第四五次的募捐员到他们那里的,那天又是他们放假的日子。只为第二天他们开展览会,还有少数的学员,在校里预备陈设,十几个孩子捐的却实在不少。当我们站着和他们谈话的时候,有一个女校役,提着茶壶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她和她说什么劝捐的话,她忽然自己站住了,往里投了一个铜子,“大家都是苦人呵!”她说着叹了一口气,自己走了。我们连忙追上她恭恭敬敬的送她一个纪念章,我注目看着她半天。——又回到华语学校,将留在那里的扑满,取了来,又重新谢了他们一番。
回到学校,天色更昏暗了,风仍是刮着,同学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都吹得不成样子,大家杂乱着相问答。以后便到科长的办公室,将每一组的扑满都砸开了。我们的四个扑满盛有三十几元零些铜子,数目记不清了,因我计数金钱时又起了感想。金钱的确是可爱的,这样得来的金钱,是有它的真价值。咳!孔德学校的一个铜子,女高附小的几百个铜子,这价值是自有金钱历史以来,未有的价值!事实有一半是模糊记不清了,感想却又写不完。今天追记起来,无端又起了许多的感触,这工作有可记的价值么?人类不是应当互助相爱的么?这样,你们一天冒着风捐了几十块钱,便是做了一件有功德的事么?这其中岂不是也有你自己的名誉心,自利心么?果然要做功德事呵,就应该一个字都不写。我写到这里,呆了,放下笔,抬起头来,看见了大礼堂里对面壁匾额上的“见义勇为”四个大字。
冰心:散文三篇
《山中杂感》
溶溶的水月,螭头上只有她和我,树影里对面水边,隐隐的听见水声和 笑语。我们微微的谈着,恐怕惊醒了这浓睡的世界。――万籁无声,月光下 只有深碧的池水,玲珑雪白的衣裳。这也只是无限之生中的一刹那顷!然而 无限之生中,哪里容易得这样的一刹那顷!
夕照里,牛羊下山了,小蚁般缘走在青岩上。绿树丛巅的嫩黄叶子,也 衬在红墙边。――这时节,万有都笼盖在寂寞里,可曾想到北京城里的新闻 纸上,花花绿绿的都载的是什么事?
只有早晨的深谷中,可以和自然对语。计划定了,岩石点头,草花欢笑。 造物者呵!我们星驰的前途,路站上,请你再遥遥的安置下几个早晨的深谷!
陡绝的岩上,树根盘结里,只有我俯视一切。――无限的宇宙里,人和 物质的山,水,远村,云树,又如何比得起?然而人的思想可以超越到太空 里去,它们却永远只在地面上。
《回忆》
雨后,天青青的,草青青的。土道上添了软泥,削岩下却留着一片澄清的水,更开着一枝雪白的花。也只是小小的自然,何至便低徊不能去?
风狂雨骤,黑暗里站在楼阑边。要拿书却怎的不推开门,只凝立在新凉里?─―我要数着这涛声里,岛塔上,灯光明灭的数儿,一─―二─―三─―四─―五。
沉郁的天气。浪儿侵到裙儿边。紫花儿掉下去了,直漾到浪圈外,沉思的界线里。低头看时,原来水上的花,是手里的花。
水里只荡漾着堂前的灯光人影。
一会儿,灯也灭了,人也散了。
一时沉黑。─―是我的寂寞?是山中的寂寞?是宇宙的寂寞?这池旁本自无人,只剩得夜凉如水,树声如啸。
这些事是遽隔数年,这些地也相离千里,却怎的今朝都想起?料想是其中贯穿着同一的我,潭呵,池呵,江呵,海呵,和今朝的雨儿,也贯穿着同一的水。
《小桔灯》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在一个春节前一天的下午,我到重庆郊外去看一位朋友.她住在那个乡村的乡公所楼上。走上一段阴暗的仄仄的楼梯,进入一间有一张方桌和几张竹凳、墙上装着一架电话的屋子,再进去就是我的朋友的房间,和外间只隔着一幅布帘。她不在家,窗前桌上留着一张条子,说是她临时有事出去,叫我等着她。
我在她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来看,忽然听见外屋板门吱的一声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有人在挪动那竹凳子。我掀开帘子,看见一个小姑娘,只有八九岁光景,瘦瘦的苍白的脸,冻得发紫的嘴唇,头发很短,穿一身很破旧的衣裤,光脚穿一双草鞋,正在登上竹凳想去摘墙上的听话器。看见我似乎吃了一惊,把手缩了回去。我问她:“你要打电话吗?“她一面爬下竹凳,一面点头说:“我要XX医院,找胡大夫,我妈妈刚才吐了许多血!”我问:‘你知道XX医院的电话号码吗?“她摇了摇头说:“我正想问电话局……”我赶紧从机旁的电话本子里找到医院的号码,就又问她:“找到了大夫,我请他到谁家去呢?”她说:“你只要说王春林家里病了,她就会来的。”我把电话打通了,她感激地谢了我,回头就走。我拉住她问:“你的家远吗?“她指着窗外说:“就在山窝那棵大黄果树下面,一下子就走到的。”说着就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我又回到里屋去,把报纸前前后后都看完了,又拿起一本《唐诗三百首》来,看了一半,天色越发阴沉了,我的朋友还不回来。我无聊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浓雾里迷茫的山景,看到那棵黄果树下面的小屋,忽然想去探望那个小姑娘和她生病的妈妈。我下楼在门口买了几个大红橘子,塞在手提袋里,顺着歪斜不平的石板路,走到那小屋的门口。
我轻轻地叩着板门,刚才那个小姑娘出来开了门。抬头看见我,先愣了一下,后来就微笑了,招手叫我进去。这屋子很小很黑,靠墙的板铺上,她的妈妈闭着眼平躺着,大约是睡着了,被头上有斑斑的血痕,她的脸向里倒着,只看见她脸上的乱发和脑后的一个大髻。
门边一个小炭炉,上面放着一个小沙锅,微微地冒着热气。这小姑娘让我坐在炉前的小凳子上,她自己就蹲在我旁边,不住地打量我。我轻轻地问:“大夫来过了吗?”她说:“来过了,给妈妈打了一针……她现在很好。”她又像安慰我似的说:“你放心,大夫明早还要来的。”我问:“她吃过东西吗?这锅里是什么?”她笑着说:“红薯稀饭――我们的年夜饭。”我想起了我带来的橘子,就拿出来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她没有作声,只伸手拿过一个最大的橘子来,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又用两只手把底下的一大半轻轻地揉捏着。
我低声问:“你家还有什么人?”她说:“现在没有什么人,我爸爸到外面去了……”她没有说下去,只慢慢地从插皮里掏出一瓤一瓤的橘瓣来,放在她妈妈的枕头边。炉火的微光渐渐地暗了下去,外面变黑了。我站起来要走,她拉住我,一面极其敏捷地拿过穿着麻线的大针,把那小橘碗四周相对地穿起来,像一个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着,又从窗台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蜡头,放在里面点起来,递给我说:“天黑了,路滑,这盏小橘灯照你上山吧!”我赞赏地接过来,谢了她。她送我到门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像安慰我似的说:“不久,我爸爸一定会回来的。那时我妈妈就会好了。”她用小手在面前画一个圆圈,最后接到我的手上:“我们大家也都好了!”显然地,这“大家”也包括我在内。
我提着这灵巧的小橘灯,慢慢地在黑暗潮湿的山路上走着。这朦胧的橘红的光,实在照不了多远,但这小姑娘的镇定、勇敢、乐观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觉得眼前有无限光明!
我的朋友已经回来了,看见我提着小()橘灯,便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从……从王春林家来。”她惊异地说:“王春林,那个木匠,你怎么认得他?去年山下医学院里有几个学生,被当作共产党抓走了,以后王春林也失踪了,据说他常替那些学生送信…”
当夜,我就离开了山村,再也没有听见那小姑娘和她母亲的消息。
但是从那时候起,每逢春节,我就想起那盏小橘灯。
12年过去了,那小姑娘的爸爸一定早回来了。她有妈妈也一定好了吧?因为我们“大家”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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