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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述酒》
述酒
重离照南陆,鸣鸟声相闻;
秋草虽未黄,融风久已分。
素砾皛修渚,南嶽无馀云。
豫章抗高门,重华固灵坟。
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
神州献嘉粟,西灵为我驯。
诸梁董师旅,芊胜丧其身。
山阳归下国,成名犹不勤。
卜生善斯牧,安乐不为君。
平王去旧京,峡中纳遗薰。
双陵甫云育,三趾显奇文。
王子爱清吹,日中翔河汾。
朱公练九齿,闲居离世纷。
峨峨西岭内,偃息常所亲。
天容自永固,彭殇非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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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酒作者:陶渊明 朝代:晋 重离照南陆,鸣鸟声相闻;
秋草虽未黄,融风久已分。
素砾~修渚,南[无馀云。
豫章抗高门,重华固灵坟。
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
神州献嘉粟,西灵为我驯。
诸梁董师旅,芊胜丧其身。
山阳归下国,成名犹不勤。
卜生善斯牧,安乐不为君。
平王去旧京,峡中纳遗薰。
双陵甫云育,三趾显奇文。
王子爱清吹,日中翔河汾。
朱公练九齿,闲居离世纷。
峨峨西岭内,偃息常所亲。
天容自永固,彭殇非等伦。
魏晋陶渊明
重离照南陆,鸣鸟声相闻;
秋草虽未黄,融风久已分。
素砾皛修渚,南岳无馀云。
豫章抗高门,重华固灵坟。
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
神州献嘉粟,西灵为我驯。
诸梁董师旅,芊胜丧其身。
山阳归下国,成名犹不勤。
卜生善斯牧,安乐不为君。
平王去旧京,峡中纳遗薰。
双阳甫云育,三趾显奇文。
王子爱清吹,日中翔河汾。
朱公练九齿,闲居离世纷。
峨峨西岭内,偃息常所亲。
天容自永固,彭殇非等伦。
译文
重黎之光普照南国,人才众若风鸣相闻。
秋草虽然尚未枯黄,春风早已消失散尽。
白砾皎皎长洲之中,南岳衡山已无祥云。
豫章与帝分庭抗礼,虞舜已死只剩灵坟。
心中悲怨叹息流泪,倾听鸡鸣盼望清晨。
国内有人献上嘉禾,四灵祥瑞为我所驯。
叶公帅军讨伐白公,白公兵败已丧其身。
献帝被废犹得寿终,恭帝虽死不得存间。
卜式善牧恶者辄去,安乐失职不为其君。
平王东迁离开旧都,中原皆被匈奴入侵。
司马昌明已有后嗣,三足乌显成宋代晋。
王子吹笙白日仙去,正午遨翔汾河之滨。
陶朱修炼长生之术,隐居避世离开纠纷。
高高西山夷叔所居,安然仰卧为我所钦。
天人之容永世长存,彭祖长寿难与比伦。
注释
述酒:逯钦立本于题下有“仪狄造,杜康润色之”八字,并注云:“上八字宋本云旧注。曾本、苏写本此下又注,宋本云,此篇与题非本意,诸本如此,误。”
重离照南陆:寓言东晋之初,如日丽大,得以中兴。重离:代指太阳。离为周易八卦之一,卦形为,象征火。重卦(离下离上)后又为六十四卦之一,卦形为,卦名仍称离。《周易·说卦》:“离为火、为日。”故“重离”代指太阳。又暗喻司马氏。《晋书·宣帝纪》谓司马氏“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是说晋代皇帝司马氏是重黎的后代。而“重离”与“重黎”谐音。南陆:《周易·说卦》:“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所以诗人说“重离照南陆”。南陆又暗指东晋所统治的南部中国。鸣鸟声相闻:比喻东晋之初人才济济,名臣荟萃。鸣鸟:指鸣叫的凤凰。凤凰喻贤才;凤凰呜喻贤才逢时。《诗经·大雅·卷阿》:“凤皇于飞,翙翙(huì,鸟飞声)其羽;亦集爱止,蔼蔼王多吉士。”(第七章)“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第九章)
融风:立春后的东北风。《说文·风部》:“东北曰融风。”段玉裁注:“调风、条风、融风,一也。”《淮南子·天文训》:“距日冬至四十五日条风至。”按《太平御览》卷九引《易纬》:“立春条风至。”融又暗指司马氏。融为火,火神即祝融。相传祝融为帝喾时的火官,后人尊为人神。而祝融实即司马氏先人重黎。《史记·楚世家》:“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所以融风又代指司马帝风。分:分散消失。这两句说,秋草虽然没有完全衰黄,但春风久已消失。同时暗喻东晋王室运柞已经逐渐衰弱。
素砾(lì)皛(xiǎo)修渚:暗喻奸邪得势。素砾:白石。古人常用砾与玉并举,砾指好邪,玉比忠贤。《楚辞·惜誓》:“放山渊之龟玉兮,相与贵夫砾石。”范晔《后汉书·党锢传赞》:“径以渭浊,玉以砾贞?兰获无并,消长相倾。”皛:皎洁,明亮。修渚:长洲。这里是以江陵九十九洲代指渚宫江陵。汤汉注:“修渚,疑指江陵。”桓玄自称荆州刺史后,曾增填九十九洲为一百,为他称帝制,造祥瑞。素砾显于江清,则喻好邪得势,同时也暗指桓玄盘踞江陵阴谋篡权。南岳无余云:暗喻司马氏政权气数已尽。南岳:即衡山,五岳之一,在湖南。晋元帝即位诏中曾说“遂登坛南岳”,而且零陵就在南岳附近。所以“南岳”代指江左司马氏政权。云:指紫云,即古代数术家所谓王气。《艺文类聚》引晋·庾阐《扬州赋》注云:“建康宫北十里有蒋山,元皇帝未渡江之年,望气者云,蒋山有紫云,时时晨见云云。”又《晋书·元帝纪》:“始皇时望气者,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元帝之渡江也,乃五百二十六年,真人之应在于此矣。”则“无余云”即指司马氏政权气数已尽。
豫章抗高门:暗指刘裕继桓玄之后与司马氏政权分庭抗礼。豫章:郡名,在今江西南昌。《晋书·桓玄传)载,太尉桓玄讽朝廷以“平元显功封豫章公”。又《晋书》义熙二年(406),“尚书论建义功,奏封刘裕豫章郡公”。抗:对抗,抗衡。高门,即皋门,天子之门。《诗经·大雅·緜》:“乃立皋门,皋门有伉。”毛传:“王之郭门曰皋门。”(伉,通“闹”,高貌)孔疏:“皋高通用。”又《礼记·明堂位》:“天子皋门。”郑注:“皋之为言高也。”重华固灵坟:暗指晋恭帝己死,只剩坟墓而已。重华:虞舜名。这里代指晋恭帝。晋恭帝被废为零陵王,而舜墓即在零陵的九嶷山。固:但,只。固灵坟:只剩一座灵坟。这两句意思是说,刘裕继桓玄之后与晋工室相抗衡,晋恭帝只有死路一条。
抱中叹:内心叹息。抱指怀抱、内心。司晨:指报晓的雄鸡。这两句是说,内心忧伤而呗息,彻夜难眠,侧耳听着雄鸡报晓,等待天明。
神州:战国时邹衍称中国为‘赤县神州’,后来用‘神州’作中国的代称。这里指国内。献嘉粟:嘉粟又称嘉禾,生长得特别茁壮的禾稻,古人认为是吉瑞的象征。晋义熙十二年(417),巩县人得粟九穗,刘裕把它献给帝,帝又归于刘裕。西灵:西当为“四”之误。《礼记):“麟、凤、龟、龙,谓之四灵。”义熙十三年,进封刘裕为宋王,沼书中曾说:“自公大号初发,爱暨告成,灵祥炳焕,不可胜纪。岂伊素雉远至,嘉禾近归已哉!”又晋恭帝《禅位诏》中也说“四灵效瑞”。为我驯:为我所驯服,即归属于我。“我”代指刘裕。这两句是说:刘裕假托祥瑞之兆,图谋篡位。
诸梁:即沈诸梁,战国时楚人,封叶公。董:治理,统帅。师旅:军队。芊(qiān)胜:楚太子的儿子,居于吴国,为白公。《史记·楚世家》载:白公杀楚令尹子西,赶走楚惠王,而自立为楚王。月余,叶公率众攻之,白公自杀,惠王复位。按:桓玄篡晋建立楚国,刘裕籍彭城,也为楚人。所以这两句以叶公、白公征战之事,影射桓玄篡晋后又为刘裕率众部所灭。
山阳归下国:山阳指汉献帝刘协。东汉建安二十五年(220),魏王曹丕称帝,废献帝为山阳公。山阳公十四年后寿终,年五十四。下国,即指逊位后归山阳(在今河南怀州)。成名犹不勤:指零陵王被杀。《周书·谥法解》:“不勤成名曰灵。”古代帝王不善终者,即追谥为“灵”。不勤:不劳,不安慰。成名:指受到追谥。这两句的含义是,零陵王虽然被迫禅位,但仍不免被杀害,死后也得不到安慰,他的命运还不如山阳公的善终。
卜生善斯牧:卜生,指卜式。《汉书·卜式传》:“‘式’布衣草蹻(jué,草鞋)而牧羊上(汉武帝)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匆令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以治民。“善斯牧:善于牧羊。卜式善牧的特点,即在于”恶者辄去“,这一点也同样适于施政,汉未许芝在奏启曹丕应代汉称帝时,就曾引《京房易传》说:”凡为王者,恶者去之,弱者夺之,易姓改代,天命应常。“那么陶渊明此诗用卜式善牧的典故,则暗指刘裕铲除晋室中异己,为篡权作准备。安乐不为君:安乐,汉昌邑王刘贺的臣僚。不为君,不为君主尽职尽忠,《汉书·龚遂传》载,昭帝死,刘贺嗣立,日益骄溢。而安乐身为故相,并不尽忠劝戒。此句以安乐不尽忠刘贺事,暗指晋臣僚不忠于晋室。
平王会旧京:东周的开国君主周平王,于公元前七七〇年东迁雒邑(今河南省洛阳市)之事。去:离开。旧京:旧都镐,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这里是借平王东迁事,指晋元帝建基江左。峡中纳遗薰(xūn):峡同“郏(jiá)”,指郏鄏(rǔ),即今洛阳。薰,薰育,亦作严狁。猃狁、荤粥、獯鬻、荤允等。中国古代北方民族名。殷周之际,主要分布在今陕西、甘肃北境及内蒙古自治区西部,春秋时被人称作戎、狄,后亦称为匈奴。刘聪为匈奴遗族,曾攻陷洛阳,晋元帝因此东迁。这两句是说,晋元帝离开旧都东迁江左之后,洛阳一带中原地区就被匈奴占领了。
双阳甫云育:双阳,重日,寓言“昌”字。指晋孝武帝司马昌明。甫云育:开始有了后嗣。《晋书·孝武帝纪)载:“初,简文帝见谶云:”晋祚尽昌明‘。“待其于孝武帝降生,无意中竟取名为”昌明“。于是流涕悲叹,以为晋柞已尽。但孝武帝死后,子安帝又嗣位,晋朝并未尽于”昌明“。这句是说,孝武帝既已有了后嗣,便可延长晋朝江山。三趾显奇文:三趾,三足,即三足乌。晋初曾用它作为代魏的祥瑞。《晋诸公赞》:”世祖时,西域献三足乌。遂累有赤乌来集此昌陵后县。案昌为重日,乌者,日中之鸟,有托体阳精,应期曜质,以显至德者也。“显奇文:是说谶纬之言,本为晋代魏之祥瑞,而今又成为宋代晋之祥瑞,故曰”奇“。《宋书·武帝纪》:晋帝禅位于王,诏曰:”故四灵效瑞,川岳启图?瞻乌爱止,允集明哲,夫岂延康有归;咸熙告谢而已哉!“这句意思是,三足乌又成了刘宋代晋的祥瑞征兆。
王子爱清吹:王子,即王子晋。《列仙传》载,周灵王太子名晋,好吹笙,年十七,乘白鹤,白日升仙而去。清吹,即指吹笙。此句以王子晋托言东晋,谓已亡去。日中翔河汾;日中,即正午,有典午之意。典,主其事,即“司”;午,属马,典午托言司马,暗指晋。翔:邀游。河汾:晋国地名。遨游河汾,暗指禅代之事。《梁书·武帝纪》载禅位策说:“一驾河汾,便有窅然之志;暂适箕岭,即动让王之心。”又《庄子·逍遥游》:“尧往见四子于汾水之阴,窅然丧其天下焉。”这两句是以王子晋年十七而仙逝喻晋朝在刘裕的控制下十七年而亡,司马氏政权以禅代而告终。
朱公练九齿:朱公指战国时范蠡。范蠡佐越破吴后,变姓名游于江湖,至陶(地名),号陶朱公。这里是以朱公隐“陶”字,是陶渊明自称。练九齿:修炼长生之术。九与“久”谐音义同;齿,年龄。九齿即长寿。世纷:世间的纷乱。这两句说,我要修炼长生之术,退隐闲居,离开纷乱的世界。
峨峨:高大的样子。西岭:即西山,指伯夷、叔齐隐居之地,不食周粟,采薇充饥,终于饿死。偃(yǎn)息:安卧。《诗经·小雅·北山》:“或偃息在床,或不己于行。”亲:“这里有钦慕、敬仰的意思。这两句是说:那高高的西山之中,安卧着我所仰慕的伯夷、叔齐两位高人。
天容:天人之容,即出众人物的形象,指伯夷、叔齐。永固:永久保持。彭:古代传说中的长寿者彭祖。殇(shāng):指夭折的儿童。等伦:同等,一样。这两句是说,伯夷、叔齐那出众的节操将会永久存在,正如长寿的彭祖同夭折的儿童不能等量齐观。
创作背景
这首诗约作于南朝宋武帝永初二年(4),陶渊明五十七岁。晋元熙二年(420)六月,刘裕废晋恭帝司马德文为零陵王,自己称帝,建刘宋王朝,改年号为永初。次年九月,以毒酒授张袆,使鸩王。张袆自饮而卒。继又令士兵越墙进毒酒,王不肯饮,士兵以被褥闷杀之。
赏析
《述酒》以比喻手法隐晦曲折地记录了刘裕篡权易代的过程,对晋恭帝以及晋王朝的覆灭流露了无限的哀惋之情。此时陶渊明已躬耕隐居多年,乱世也看惯了,篡权也看惯了,但这首诗仍透露出他对世事不能忘怀的精神。
为了避祸,陶渊明把这首诗写得十分隐晦。经韩子苍、汤汉及后来注家的努力,终于弄清了诗意。
全诗四句为一层次,共六层次;只有收尾作六句,组成第七层次:一、东晋运祚,由盛趋衰;二、逆篡不断,至于桓、刘;三、诗人感慨,宋代晋瑞;四、刘灭桓玄,恭帝遭害;五、除异务尽,逃也不免;六、简文应谶,晋祚告尽;七、我亲夷齐,天容当固。
这首诗的标题旁有一个题注:“仪狄造,杜康润色之”。仪狄是夏禹时代酒的发明者,而杜康是西周时人,正是在他改进了酿酒技术后,酒才风行于天下。这个题注仿佛让人们以为陶潜这首诗是在记述酒的发明发展史,其实根本不是。陶潜在这里用了影射手法,实际上是以仪狄影射桓玄,以杜康影射刘裕。桓玄篡位时用毒酒鸩杀了司马道子,而在陶潜听到的传闻中,晋安帝司马德宗和晋恭帝司马德文,也都是被毒酒毒死的。这首诗里的“酒”,实际上指的是毒死司马皇族的毒酒,这首诗实际上是在感叹东晋王朝的灭亡。
“重离照南陆,鸣鸟声相闻。秋草虽未黄,融风久已分。”
“重离”为周易八卦之一,“离”为火为日,天上的太阳暗喻地上的皇帝。司马氏的先祖出自古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重离”与“重黎”谐音,指代司马王朝。太阳照到南边的陆地上,暗喻晋室南渡,东晋开始。“鸣鸟”暗喻东晋初年名臣荟萃,如祖逖、王导、温峤、郗鉴、陶侃等人,都立下了赫赫功勋。
“融风”是春天的东北风,司马氏祖出夏官祝融,所以“融风”也指代司马帝风。秋草虽然还没黄,可春风早已消失无踪,司马晋朝的运祚已趋衰颓。
这四句诗概括了东晋从开国到衰亡的百年沧桑,从中不难看出,这首诗是一首政治诗,谈论的正是晋宋易代的重大历史事件,难怪陶潜要用如此隐晦曲折的手法了。
“素砾皛修渚,南岳无馀云。豫章抗高门,重华固灵坟。”
“素砾”是白色的小石子,比喻王敦、苏峻等犯上作乱的奸邪。“南岳”是衡山,在今天湖南境内,诗中指代东晋政权。山上的云就是东晋王朝的祥瑞之云。这些小石子在长江边闪着凶光冒着邪气,将南岳山头的祥瑞云气冲散了——也就是说,东晋王朝从开国之日起,就不断发生奸邪篡逆叛乱之事,国势一天比一天衰落。
刘裕在义熙二年(4)被封为豫章郡公,“豫章”在这里就是指代刘裕。“重华”是舜的号,他的坟在湖南零陵的九嶷山,而晋恭帝司马德文逊位后正是被封为“零陵王”,“重华”在这里暗指司马德文。在平定桓玄之乱的过程中,以刘裕为代表的寒门庶族将领,逐渐掌握了军政大权,以王谢为代表的世族官僚,逐渐成为他们的依附势力,最后东晋王朝终于覆灭,刘裕建立了刘宋新朝,东晋末代皇帝司马德文,虽然谦恭逊位,最后也难逃他的魔掌!
“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神州献嘉粟,西灵为我驯。”
义熙十四年(4),有人向刘裕敬献“嘉粟”,刘裕献给晋安帝,晋安帝让刘裕保存。“嘉粟”是一茎多穗的稀有禾谷,古代认为是祥瑞之物,一旦出现就昭示着要出圣人。晋安帝让刘裕保存“嘉粟”,暗示自己准备将天下禅让给他。可就在那年年底,刘裕命人将晋安帝害死,又立司马德文为皇帝,以应“昌明之后有二帝”的谶语。
“西灵”应当作“四灵”,指龙凤麟龟四种祥瑞之物,陶潜可能是故意写错,以免被当权者看懂。四种祥瑞之物都被刘裕驭使,暗喻他杀害天子篡权夺位的罪孽。
这四句写陶潜当初听到晋安帝被害的消息,义愤填膺,悲哀难抑。多少个夜晚他流泪叹息,一直到雄鸡啼鸣还难以入眠。而如今连已经逊位的晋恭帝竟然也惨遭杀害,诗人的悲愤更是无法言喻。
“诸梁董师旅,羊胜丧其身。山阳归下国,成名犹不勤。”
“诸梁”指沈诸梁,是战国时楚国的大将。“羊胜”应该作“芈胜”,陶潜也是故意写错。芈胜是楚国王族,他的父亲太子建在郑国遇害,他想报仇,楚国的令尹子西不从,他就杀了子西,将楚惠王赶出国境,自立为楚王。沈诸梁闻知后就率领军队攻打芈胜,芈胜战败自杀,楚惠王得以复位。陶潜引出这个典故,是为了影射刘裕举义推翻桓玄之事,也颇有讽刺意味:刘裕是靠着推翻篡位夺权的桓玄掌握军政大权的,而现在也做出篡逆之事,原来与桓玄是一丘之貉!
曹丕建立魏国后,封让位的汉献帝刘协为“山阳公”,让他迁居出洛阳,但并未加害,山阳公刘协得以终其天年。陶潜引出这个典故,更是在责骂刘裕,骂他连已经逊位的司马德文都要杀害,连曹丕都不如。
“卜生善斯牧,安乐不为君。平王去旧京,峡中纳遗薰。”
汉朝的卜式是放羊的高手,曾经对汉武帝说:“治理人民和放羊的道理有些相似,我放的羊全都要是能够按时起居的,只要有偷懒睡觉的就杀掉,害怕它们败坏了整个羊群。”陶潜引用这个典故,暗喻刘裕为了达到篡晋称帝的目的.,二十年来处心积虑地诛除异己,过去协同他讨灭桓玄的刘毅、诸葛长民、司马休之等人,都先后被杀。“安乐不为君”,是指褚秀之、褚淡之等人媚宋求荣,协同杀害晋安帝和晋恭帝。
“平王”在这里是指代“平固王”,元兴二年(4)桓玄篡位称帝,封晋安帝为“平固王”,将他从建康赶到寻阳。“峡中纳遗薰”用了《庄子》里的一个典故,讲古代越国连续有三个国君被杀,王子廀本该即位,但他怕死跑到丹穴躲藏起来。越国人到丹穴去请他,他躲藏在峡谷里不肯出来。越国人就点燃艾草,用浓烟将他薰了出来。他登上王车仰天长叹:“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当国君呢?”陶潜用这个典故,暗喻司马德文是被刘裕逼迫才继位称帝的,如今也被杀害,刘裕的心肠何其狠毒!
“双阳甫云育,三趾显奇文。王子爱清吹,日中翔河汾。”
“阳”为日,两个“日”组成一个“昌”字,是指晋孝武帝司马昌明。他生个两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晋安帝和晋恭帝。传说晋简文帝司马昱曾经见过一条谶语:“晋祚终昌明”。根据谶语以为孝武帝无子,谁知他竟生了两个儿子,在他死后将晋朝延续了二十几年。
“三趾”是指三足乌,神话传说中背负太阳的神鸟。传说只要看到它飞停到屋顶,世上就会出天子。这一句暗指刘裕为了应证“昌明之后有二帝”的谶语,杀晋安帝立晋恭帝,后来又将已经逊位晋恭帝害死,滥杀无辜,荼毒生灵。
王子晋是传说中周灵王的太子,擅长吹笙,修炼二十年后成仙,骑着白鹤飞上天去了。陶潜在这里隐去一个“晋”字,只写作“王子”,正说明这两句诗暗喻晋王朝的覆灭。“日中”是正午,“正午”在古代又称“典午”,而“典午”是有晋一代人们为了避讳专门用来指代“司马”的词。“典”与“司”意义相近,而“午”在干支中的属相正是“马”。“河汾”指黄河和汾河,是西晋王朝的发祥之地。这两句话进一步暗喻晋朝气数已尽运祚已终,表达了诗人沉痛的心情。
这四句诗在字面上组成非常奇幻凄艳的神话意境:重生的太阳相继从天空落下,三足乌衔着谶语来到人间,王子晋吹笙骑鹤飞上了西天,正午时分翱翔在黄河汾水上空。而喻指的却是晋朝终于覆亡皇帝相继被杀的历史事件。
统治当代诗坛的象征手法和意象群诗体,其实在《离骚》中就有,中国古代诗人也都会玩,而且都玩得很棒。但他们绝不像时下的诗人们瞎玩滥玩,玩得不成名堂。陶渊明的这首《述酒》,就是很好的范例。
“朱公练九齿,闲居离世纷。峨峨西岭内,偃息常所亲。天容自永固,彭殇非等伦。”
春秋时越国人范蠡,在帮助越王勾践报仇雪耻攻灭吴国后退位隐居,被封为“陶朱公”。陶潜在这里故意隐去一个“陶”字,正是为了用“朱公”指代自己。他借范蠡隐居的典故表达自己在晋宋易代后的决心,一定要闲居避世,远离人世间的扰攘纷争。
“西岭”指西山,也就是首阳山,伯夷叔齐在商周易代后隐居到首阳山,不食周粟,采薇而食,最后活活饿死。陶潜要求自己以伯夷叔齐为榜样,绝不作媚宋求荣的不忠不义之事。宁可饿死,也不到刘宋新朝去做官求禄!
诗人最后说:老天爷要我陶潜活多少年,我就活多少年,要我饿死我就饿死,我绝不出仕新朝!其实未成年就夭折的殇子与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又有什么区别?人生的意义不是寿命的长短,而是品格和气节。
陶潜写《述酒》的时候,一定悲痛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他又只能用隐蔽晦涩的手法去写,甚至故意写错几个字,好让当权者无法看懂,也就无从迫害他。他对东晋王朝刻骨铭心的感情和对末代皇帝被残杀的切肤之痛,都深深隐藏在这首诗里。
此诗被看作刺世诗,更恰切地说,是一首史诗,是中国文学史上优秀的史诗。
陶渊明集卷之三诗五言《述酒》
述酒(1)
[说明]
这首诗约作于宋武帝永初二年(421),陶渊明五十七岁。
晋元熙二年(420)六月,刘裕废晋恭帝司马德文为零陵王,自己称帝,改国号为宋,改年号为永初。次年九月,以毒酒授张袆,使鸩王。袆自饮而卒。继又令士兵越墙进毒酒,王不肯饮,士兵以被褥闷杀之。故陶渊明此诗以“述酒”为题。诗中运用隐晦曲折的语言反映此事,表达了诗人对篡权丑行的极大愤慨,同时也表现出诗人不肯与当权者同流合污的抗争精神。
重离照南陆,鸣鸟声相闻(2)。
秋草虽未黄,融风久已分(3)。
素砾皛修渚,南岳无余云(4)。
豫章抗高门,重华固灵坟(5)。
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6)。
神州献嘉粟,西灵为我驯(7)。
诸梁董师旅,芊胜丧其身(8)。
山阳归下国,成名犹不勤(9)。
卜生善斯牧,安乐不为君(10)。
平王去旧京,峡中纳遗薰(11)。
双阳甫云育,三趾显奇文(12)。
王子爱清吹,日中翔河汾(13)。
朱公练九齿,闲居离世纷(14)。
峨峨西岭内,偃息常所亲(15)。
天容自永固,彭殇非等伦(16)。
[注释]
(1)逯本于题下有“仪狄造,杜康润色之”八字,并注云:“上八字宋本云旧注。曾本、苏写本此下又注,宋本云,此篇与题非本意,诸本如此,误。”
(2)重离照南陆:寓言东晋之初,如日丽大,得以中兴。重离:代指太阳。离为周易八卦之一,卦形为,象征火。重卦(离下离上)后又为六十四卦之一,卦形为,卦名仍称离。《周易。说卦》:“离为火、为日。”故“重离”代指太阳。又暗喻司马氏。《晋书。宣帝纪》谓司马氏“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是说晋代皇帝司马氏是重黎的后代。而“重离”与“重黎”谐音。南陆:《周易。说卦》:“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所以诗人说“重离照南陆”。南陆又暗指东晋所统治的南部中国。鸣鸟声相闻:比喻东晋之初人才济济,名臣荟萃。鸣鸟:指鸣叫的凤凰。凤凰喻贤才;凤凰呜喻贤才逢时。《诗经。大雅。卷阿》:“凤皇于飞,翙翙(huì,鸟飞声)其羽;亦集爱止,蔼蔼王多吉士。”(第七章)“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第九章)
(3)融风:立春后的东北风。《说文。风部》:“东北曰融风。”段玉裁注:“调风、条风、融风,一也。”《淮南子。天文训》:“距日冬至四十五日条风至。”按《太平御览》卷九引《易纬》:“立春条风至。”融又暗指司马氏。融为火,火神即祝融。相传祝融为帝喾时的火官,后人尊为人神。而祝融实即司马氏先人重黎。《史记。楚世家》:“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又见注(2)所引《晋书。宣帝纪》。所以融风又代指司马帝风。分:分散消失。这两句说,秋草虽然没有完全衰黄,但春风久已消失。同时暗喻东晋王室运柞已经逐渐衰弱。
(4)素砾(lì力)皛(xiǎo小,又读jiǎo皎)修渚:暗喻奸邪得势。素砾:白石。古人常用砾与玉并举,砾指好邪,玉比忠贤。《楚辞。惜誓》:“放山渊之龟玉兮,相与贵夫砾石。”范晔《后汉书。党锢传赞》:“径以渭浊,玉以砾贞??兰获无并,消长相倾。”皛:皎洁,明亮。修渚:长洲。这里是以江陵九十九洲代指渚宫江陵。汤汉注:“修渚,疑指江陵。”桓玄自称荆州刺史后,曾增填九十九洲为一百,为他称帝制,造祥瑞。素砾显于江清,则喻好邪得势,同时也暗指桓玄盘踞江陵阴谋篡权。南岳无余云:暗喻司马氏政权气数已尽。南岳:即衡山,五岳之一,在湖南。晋元帝即位诏中曾说“遂登坛南岳”,而且零陵就在南岳附近。所以“南岳”代指江左司马氏政权。云:指紫云,即古代数术家所谓王气。《艺文类聚》引晋。瘐阐《扬州赋》注云:“建康宫北十里有蒋山,元皇帝未渡江之年,望气者云,蒋山有紫云,时时晨见云云。”又《晋书。元帝纪》:“始皇时望气者,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元帝之渡江也,乃五百二十六年,真人之应在于此矣。”则“无余云”即指司马氏政权气数已尽。
(5)豫章抗高门:暗指刘裕继桓玄之后与司马氏政权分庭抗礼。豫章:郡名,在今江西南昌。《晋书。桓玄传)载,太尉桓玄讽朝廷以“平元显功封豫章公”。又《晋书》义熙二年(406),“尚书论建义功,奏封刘裕豫章郡公”。抗:对抗,抗衡。高门,即皋门,天子之门。《诗经。大雅。绵》:“乃立皋门,皋门有伉。”毛传:“王之郭门曰皋门。”(伉,通“闹”,高貌)孔疏:“皋高通用。”又《礼记。明堂位》:“天子皋门。”郑注:“皋之为言高也。”重华固灵坟:暗指晋恭帝己死,只剩坟墓而已。重华:虞舜名。这里代指晋恭帝。晋恭帝被废为零陵王,而舜墓即在零陵的九嶷山。固:但,只。固灵坟:只剩一座灵坟。这两句意思是说,刘裕继桓玄之后与晋工室相抗衡,晋恭帝只有死路一条。
(6)抱中叹:内心叹息。抱指怀抱、内心。司晨:指报晓的雄鸡。这两句是说,内心忧伤而呗息,彻夜难眠,侧耳听着雄鸡报晓,等待天明。
(7)神州:战国时邹衍称中国为‘赤县神州’,后来用‘神州’作中国的代称。这里指国内。献嘉粟:嘉粟又称嘉禾,生长得特别茁壮的禾稻,古人认为是吉瑞的象征。晋义熙十二年(417),巩县人得粟九穗,刘裕把它献给帝,帝又归于刘裕。西灵:西当为“四”之误。《礼记):“麟、凤、龟、龙,谓之四灵。”义熙十三年,进封刘裕为宋王,沼书中曾说:“自公大号初发,爱暨告成,灵祥炳焕,不可胜纪。岂伊素雉远至,嘉禾近归已哉!”又晋恭帝《禅位诏》中也说“四灵效瑞”。为我驯:为我所驯服,即归属于我。“我”代指刘裕。这两句是说:刘裕假托祥瑞之兆,图谋篡位。
(8)诸梁:即沈诸梁,战国时楚人,封叶公。董:治理,统帅。师旅:军队。芊(qiān千)胜:楚太子的儿子,居于吴国,为白公。《史记。楚世家》载:白公杀楚令尹子西,赶走楚惠王,而自立为楚王。月余,叶公率众攻之,白公自杀,惠王复位。按:桓玄篡晋建立楚国,刘裕籍彭城,也为楚人。所以这两句以叶公、白公征战之事,影射桓玄篡晋后又为刘裕率众部所灭。
(9)山阳归下国:山阳指汉献帝刘协。东汉建安二十五年(220),魏王曹丕称帝,废献帝为山阳公。山阳公十四年后寿终,年五十四。下国,即指逊位后归山阳(在今河南怀州)。成名犹不勤:指零陵王被杀。(周书。溢法解):“不勤成名曰灵。”古代帝王不善终者,即追溢为“灵”。不勤:不劳,不安慰。成名:指受到追谥。这两句的含义是,零陵王虽然被迫禅位,但仍不免被杀害,死后也得不到安慰,他的命运还不如山阳公的善终。
(10)卜生善斯牧:卜生,指卜式。《汉书。卜式传》:“‘式’布衣草0(jué,通”“,草鞋)而牧羊??上(汉武帝)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匆令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以治民。“善斯牧:善于牧羊。卜式善牧的特点,即在于”恶者辄去“,这一点也同样适于施政,汉未许芝在奏启曹丕应代汉称帝时,就曾引《京房易传》说:”凡为王者,恶者去之,弱者夺之,易姓改代,天命应常。“那么陶渊明此诗用卜式善牧的典故,则暗指刘裕铲除晋室中异己,为篡权作准备。安乐不为君:安乐,汉昌邑王刘贺的臣僚。不为君,不为君主尽职尽忠,《汉书。龚遂传》载,昭帝死,刘贺嗣立,日益骄溢。而安乐身为故相,并不尽忠劝戒。此句以安乐不尽忠刘贺事,暗指晋臣僚不忠于晋室。
(11)平王会旧京:东周的开国君主周平王,于公元前七七○年东迁雒邑(今河南省洛阳市)之事。去:离开。旧京:旧都镐,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这里是借平王东迁事,指晋元帝建基江左。峡中纳遗薰:峡同“郊”,指郏鄏(jiárǔ颊辱),即今洛阳。薰,薰育,亦作严狁。猃狁、荤粥、獯鬻、荤允等。我国古代北方民族名。殷周之际,主要分布在今陕西、甘肃北境及内蒙古自治区西部,春秋时被人称作戎、狄,后亦称为匈奴。刘聪为匈奴遗族,曾攻陷洛阳,晋元帝因此东迁。这两句是说,晋元帝离开旧都东迁江左之后,洛阳一带中原地区就被匈奴占领了。
(12)双阳甫云育:双阳,重日,寓言“昌”字。指晋孝武帝司马昌明。甫云育:开始有了后嗣。《晋书。孝武帝纪)载:“初,简文帝见谶云:”晋祚尽昌明‘。“待其于孝武帝降生,无意中竟取名为”昌明“。于是流涕悲叹,以为晋柞已尽。但孝武帝死后,子安帝又嗣位,晋朝并未尽于”昌明“。这句是说,孝武帝既已有了后嗣,便可延长晋朝江山。三趾显奇文:三趾,三足,即三足乌。晋初曾用它作为代魏的祥瑞。《晋诸公赞》:”世祖时,西域献三足乌。遂累有赤乌来集此昌陵后县。案昌为重日,乌者,日中之鸟,有托体阳精,应期曜质,以显至德者也。“显奇文:是说谶纬之言,本为晋代魏之祥瑞,而今又成为宋代晋之祥瑞,故曰”奇“。《宋书。武帝纪》:晋帝禅位于王,诏曰:”故四灵效瑞,川岳启图??瞻乌爱止,允集明哲,夫岂延康有归;咸熙告谢而已哉!“这句意思是,三足乌又成了刘宋代晋的祥瑞征兆。
陶渊明与酒
梁昭明太子《陶渊明集序》云:“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篇篇有洒”虽则夸张,但以酒大量地写入诗,确以陶渊明为第一人。
陶渊明(365-427),一名潜,字元亮,东晋时著名的田园诗人,鲁迅称他和李白“在中国文学史上都是头等人物”。陶渊明对酒有一种特殊的偏爱,他曾以“五柳先生”自喻,“性嗜酒”(《五柳先生传》),求官的目的只是为了“公田之利,足以为酒”(《归去来兮辞序》),甚至为了种秫酿酒,不惜家人口食与妻子争执。萧统《陶渊明传》载:“公田悉令吏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因请种秔,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秔。”(注:秫,即今糯稻,有粘性,可酿酒;秔,同粳,较少粘性,不可酿酒。)
那么,陶渊明为什么如此嗜爱酒呢?陶渊明出身于一个破落的官僚地主家庭,少时颇有豪气,“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他志向远大,希望通过出仕为官的途径,能够建功立业,实现“救苍生”的宏愿。但是,他所处的时代,社会**不安,政治极端黑暗,门阀势力严重,士庶界限非常严格,即使他曾祖父陶侃做过大司马,但毕竟出身寒微,只是以武功致贵,他亦只能得到参军、县令等这样的小官职。诗人面对这种黑暗的政治和险恶的政局,既无力去拔乱反正,又不肯同流合污,因而只好“逃禄归耕”,走上“击壤以自叹”的道路,把隐居田园作为寄托生命的天地。从志在四海,到逃避官场,退隐归田,这就是陶渊明一生的生活道路。这条道路就其本质来说,是一条消极反抗的道路。事实上,少年的'豪壮使他追忆,家境的穷困使他烦恼,衰病的来临使他苦闷,政治的黑暗又使他悲叹,他虽然也想“无复独多虑”、“聊乘化以归尽”,但“履运增慨然”,消极归隐并不能解决他思想中的矛盾。“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龟虽寿》),面对残酷的现实而又无可奈何,就只能用酒来逃避和麻醉了,于是饮酒就成了他勉强采取的一种消极逃避的手段,也成了陶诗中的一个重要题材。
下面,我们探讨一下陶渊明饮酒诗的内涵。
鲁迅先生说:“但陶集里有《述酒》一篇,是说当时政治的,这样看来,可见他于世事也并没有遗忘和冷淡。”(《而已集?魏晋风度及文学与药及酒之关系》)陶渊明虽然归隐了,但他对政治是极为关心的。萧统《陶渊明集序》亦称陶诗“语时事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吾观其意不在洒,亦寄酒为迹者也”。陶诗中有不少篇章,就直接或间接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如“道丧向千载,人人惜其情”(《饮酒三》)、“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饮酒八》)、“一世皆尚同,愿君泗其泥”、“有时不肯言,岂不在伐国”(《饮酒十八》)、“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等,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世道的沦丧,表现了自己卓然独立、高洁坚贞、不合流俗的人格。他称当时的社会,“巨猾肆威暴,钦鸪违常旨”(《读山海经?十三》),“闾阎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感士不遇赋序》),而自己只能“流泪抱中叹,倾耳听司晨”。所以,陶渊明的饮酒绝对不是一种“悠然”,而是寄托了不少愤激的感情。
其次,陶渊明的饮酒也是他用来韬晦免祸的手段。《晋书?阮籍传》云:“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晋书?阮裕传》云:“大将军王敦命为主簿。裕以敦有不臣之心,乃终日酣畅,以酒废职。后敦事发,由是得违敦难。”《晋书?顾荣传》云:“齐王冏召为大司马,擅权骄恣。荣惧及祸,终日昏酣,不综府事”这样的例子当时还有很多,如王义季、谢朏等。由是观之,当时饮酒被人们普遍视为一种方法,一种手段,用来躲避政治上的迫害和人事上的纠纷,而且有些人的确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陶渊明所处的时代虽说与孔融、阮籍、嵇康的时代有所不同,他也不像他们那样对政治积极为力,而是隐居躬耕,但现实毕竟黑暗,诗人的内心又难以真正平静,不免有时发出愤激之辞,而既有不满,便可速祸。所以诗人写道“但恨多廖误,君当恕醉人”、“一士常独醉,一夫终年醒,醒醉还相关,发言各不领。”即使别人对自己有劝仕或迫害的意思,但自己既然常醉,彼此就无法畅谈,只有“发言各不领”了,这正和钟会问阮籍以时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一样。如果偶有失言,“君当恕醉人”,他也可以请求别人谅解。从这方面讲,他的饮酒也是为了逃避,借酒来韬晦免祸,采取消极的“独善其身”的方法,洁身自好地退隐。所以钟嵘《诗品》称陶渊明是“古今隐逸诗人之宗”。
再次,陶渊明的饮酒还表现了他对时光飘忽和人生短促的感慨。从汉末到南北朝,由于汉帝国的崩溃,整个社会陷入一种无秩序的混乱状态,统治者内部相互倾轧,争权夺利,外部征战连年,饿莩遍野。人为的因素会不自然地威胁到人的生命,使人感到前途的渺茫和悲哀,因而发出对人生短暂的感慨。“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以上均见《古诗十九首》),“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孔融《杂诗》),“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曹植《赠白马王彪》),甚至连雄才大略的曹操,也大唱“人生几何”了。阮籍的咏怀诗,则几乎每篇都有这样的感慨。陶渊明处于晋宋易代之际,诗中这类感慨仍然是很多的。《形影神》:“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谓人最灵智,独复不如兹?”《杂诗?一》:“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归田园居》:“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九日闲居》:“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而《饮酒诗》二十首中,这类表现则更多,如“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逝”、“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宇宙一何悠,人生少至百”。陶渊明的感觉仍然是那个时代的共感,他的解脱方法就是“饮酒”,自我麻醉。“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饮酒序》)“忽与一樽酒,日夕相欢持”,故而“不觉知有我”。但这种解脱方法实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方法,因诗人心里已经充满了忧患之感了。他在求得暂时解脱的同时,更多的是内心的痛苦,所以他的终日饮酒,实在是一件最不得已的痛苦的事情。
陶诗“旨趣遥深,兴寄多端”(沈德潜《古诗源评》),杜甫《可惜》诗云:“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此意陶潜解,吾生后汝期。”陶渊明以酒入诗,把酒和诗直接联系起来,从此酒和文学发生了更加密切的关系,对后来诗人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像唐朝的很多诗人,特别是李白,我们吟诵他们的诗,自然会想到陶渊明。
陶渊明《止酒》
止酒
居止次城邑,逍遥自闲止。
坐止高荫下,步止荜门里。
好味止园葵,大懽止稚子。
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
暮止不安寝,晨止不能起。
日日欲止之,营卫止不理。
徒知止不乐,未知止利己。
始觉止为善,今朝真止矣。
从此一止去,将止扶桑涘。
清颜止宿容,奚止千万祀。
古有诗经:“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后有曹操把酒言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更有阮籍借酒装傻,明哲保身。酒自古诗中便有,然而真正成为意象却还是在陶渊明的诗中。所谓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在陶诗前,虽然众多诗人提到酒这一事物,但只是激发情绪的兴奋物,并不代表特定的感情。而能被称为意象必然带上了诗人主体的感情色彩。酒到了陶渊明手中,已不仅仅是酒。酒中掺杂了太多诗人的情感,有喜有忧、有乐有愁。酒瞬间有了感情和意义,令读者在品诗品酒的同时深深地被诗人非凡的人格魅力与才气学识征服。
在陶诗中,写酒或写与酒有关事件的诗歌达陶诗总数三分之一之多。昭明太子萧统更是夸张地说“有疑陶渊明之诗,偏偏有酒。”酒、菊、松、鸟更是陶诗的经典意象,包含诗人过多的思想情感。在细细研读陶诗中的写酒诗后我将写酒诗归为三类:
一、借酒抒情,渴望自由。
陶渊明有大济苍生的抱负:“忆我少年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杂诗》十二首其五)但是黑暗的社会现实和黑暗的官场倾轧让他失望了。理想与现实发生了矛盾,这一矛盾贯穿了陶渊明的一生。即使在归隐后,受到儒释道影响的陶渊明始终徘徊在仕与隐的主要矛盾中,造成了陶渊明的出仕与归隐的几次反复,更表现在他归隐后的内心的苦闷与愤懑。尤其是陶渊明天性好自由,性本爱丘山,此时的酒只是陶渊明渴望自由表达愿望的寄托物。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写酒诗的背后“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也。”酒可以使人迷醉,使人放松,陷入自由无羁的状态。在酒里,陶渊明轻易地实现了寻找自由的愿望。酒就是他逃避社会超逸现实的工具。在《饮酒》二十首中第九首:“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欤?田父有好怀。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褴褛茅檐下,未足为高栖。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深感老父言,禀气寡其谐。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这首诗以对话的方式,表现诗人不违初衷而随世浮沉,并再一次决心保持高洁的志向,隐逸避世,远离尘俗,态度十分坚决。其中出现了壶浆、欢此饮等与酒相关的词。一位好心的老农夫带上美酒来拜访陶渊明,劝其再仕为官,与世沉浮,同流合污。陶渊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农夫的好意,表明自己不愿再入黑暗官场,只愿自由自在地在这世外桃源过其一生更直白地表明姑且一同欢饮此酒,决不返车往回奔。酒就是陶渊明最安心的自由天地。酒中才没有黑暗没有倾轧,才是一个和谐自由的天堂。在《饮酒》二十首中第十三首“”陶渊明更是借醉者之口将自己愿醉不愿醒的希望表达得淋漓尽致。有两个不同的人常常一起喝酒,一个长年独醉,一个终年独醒。醒者醉者互相嘲笑对方,说的话也完全不相干。但在诗的后两句,陶渊明真切地说出了浅陋拘泥多愚蠢,自然放纵角聪慧。转告正在畅饮者,日落秉烛当欢醉。陶渊明要以长醉不醒的方式,向混浊的现实表示兀傲的态度,在醉中忘却人世间的所有烦忧,在酒中建立一个自由的国度,在酒中幻筑一种想象的真实存在的时空。
二、把酒言欢,友谊情长。
借酒抒怀,除了表明自己渴望自由超脱凡俗之外,陶渊明常以酒会友,把酒言欢,将他与友人的美好深厚情谊寄放在酒中完成一种精神上的相交。在现实社会中,人际交往总是带上功利性和目的性,尤其在我们市场经济时代。酒桌上谈生意那是再好不过。然而陶渊明的酒超越了功利性和目的性,只是纯粹的酒纯粹的友谊。陶渊明的朋友都知道陶渊明爱喝酒,所以每来拜访都会带上美酒佳酿与他一同欢饮共叙情长。陶渊明也常常在酿新酒后邀请自己的朋友来家中品尝,饮酒作乐,做诗谈天。在《停云并序》中陶渊明运用比兴的手法和复沓的章法,通过自然环境的烘托描写,和不能与好友共饮畅谈的感慨,充分抒发了诗人对好友的深切思念之情。“《停云》,思亲友也。。。。”在陶渊明的朋友中也能分出三种朋友,一类是做官的朋友。陶渊明并不是希望借他们的势力展示自己的。而是真心结
交能与他平等真诚相待能够共饮的朋友。《酬丁柴桑》就是送给陶渊明的朋友丁县令“”首章颂扬丁柴桑的贤良美德,其中也寄予诗人殷切期望;次章写他们在一起开怀畅游的情形和情酣意畅的心态,浓郁的情意重,透露出和谐的喜悦。陶渊明以心结交朋友,朋友也就以心回报他。酒只是表达情意的`象征物。第二类的朋友是生活在田园中,但也喜好读书吟诗的隐逸人。陶渊明与这类人志同道合,饮酒只是相聚的方式,共同做诗吟唱好不快活。《乞食》一诗记录下陶渊明晚年由于饥饿而出门乞食,遇到一位好心人遗赠、留饮的故事。这个好心人仰慕陶渊明的为人,更尊重诗人的自尊心“”与酒招待诗人,以诗结交诗人,可谓与陶渊明为同道中人。第三类是和善的一起劳动的农民朋友。他们以其质朴之心与陶渊明相交。陶渊明也用自己最真诚的感情回应他们的友谊。《归园田居》其五中有“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日入室中暗,荆薪化明烛,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几句就将诗人与他的朋友相聚场景描绘得有声有色,令人神往。诗人开荒南野,免不了稼穑扶犁,与农民一样辛勤耕耘。劳作之后与邻居相聚饮酒,酒酣之时,慨叹光阴易逝,欢乐太短,于是众人通宵欢饮,把酒达旦。陶渊明与他们的相交很简单“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两杯酒和关于农事的话题就是友谊的开端。
三、借酒浇愁,困苦难过。
生活有甜亦有苦,有乐也有愁。陶渊明虽然隐逸避世,但他的内心始终关心国事关心社会,这就造成了隐与仕的矛盾。在《饮酒》二十首中,涉及社会黑暗的就占三分之二以上篇幅。表明陶渊明身在田园,心却一直在乱世中。陶渊明处在晋宋易代之交,他把政治上和生活上的感慨,以及内心的矛盾与痛苦,都总归在《饮酒》这个题目之下,最后说“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怀抱大志,却要冷眼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心里的苦闷向谁说?只能借酒消愁!另一方面,陶渊明生活在田园中并非只有欢乐。饥荒、火灾、虫灾等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便。在陶渊明的晚年,生活更是一落千丈。《乞食》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饥饿难耐,陶渊明只好走上街去乞食。只凭想象也能知其中的尴尬之情。但是诗人若不是真的遇到困境,何必作践自己。幸好遇到了一位好人。主人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施以嗟来之食,而是将他当做尊敬的客人,用好酒好菜招待他。更顾及诗人的自尊,用诗文来切磋。使得诗人铭记在心日后定抱这漂母一饭之恩。可是仔细想想无论主人多尊重,贫穷多病的日子真的让人难过。此时的酒更像一种麻痹物,可以让人没有忧愁。
酒对陶渊明来说已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陪伴物,无论忧愁还是欢乐,酒都是陶渊明抒发情怀的工具。所以
★ 陶渊明与酒
★ 陶渊明
★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
★ 陶渊明金刚怒目
★ 陶渊明 饮酒
★ 惜时陶渊明
★ 陶渊明文集
★ 陶渊明谥号
★ 陶渊明诗集
★ 陶渊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