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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伯:俞平伯诗词选
陶然亭鹦鹉冢
许昂若表兄拟结放春诗社,分题。
息机岩壑未忘情,嫁与东风住上茵。
忏后金经惟学佛,携来玉槛惯依人。
偏憎慧性饶闲舌,为惜文衣累此身。
今日城南寻故碣,又看芳草垄头新。
卖菊女
卖菊何如卖笑钱,人间笑靥剧堪怜。
钉头靴子绿油伞,踏遍风前又雨前。
送朱佩弦兄游欧洲(二首)
其一
翰海停车挹晚凉,乌拉岭外有斜阳。
稍将远志酬中岁,多作佳游在异乡。
五月花都春烂缦,十年雾国事微茫。
槐阴时霎灯前雨,明日与君天一方。
其二
下城黉舍乍披襟,去矣年光不可寻。
眼底沧桑同阅历,尊前哀乐半销沉。
壮君绝域关河气,愧我荒居懒病心。
欲写楚声代骊唱,山中松桂未成阴。
塘栖舟中感旧
浮家一舸苏杭道,罗绮年光笑耍多。
重过长桥风景似,独将华发愧春波。
我生
我生不见海安流,敢惜轻尘萃百忧。
蚁垤关山同槁叶,鹤边烟井易荒丘。
居夷忽忽十年事,被发沉沉异代愁。
终叹怀沙心迹远,于今何泪洒神州。
京寓偶成
泽中鸿雁几辛酸,久寄长安菽水难。
少日谁知堪北虏,屏居今喜尚南冠。
原来绯绿逢场戏,只在青黄反手间。
岂必虫沙偿故劫,清霜不媚谢庭兰。
城西
无恙城西路,经过一讶然。
佳人宜素面(),残袖自华颠。
影淡骄阳下,身随幻泡迁。
未霜蒲柳绿,松柏讵为贤。
俞平伯:俞平伯诗词精选
端午节
晨兴才启户,艾叶拂人头。
知是中天近,邻居为我留。
半帷呻吟
瞢腾偎扁枕,浑不辨朝暮。
反顾欲语谁,方知人已去。
东岳集五言杂咏六首
茅檐绝低小,一载住农家。
照影西塘水,贪看日易斜。
其二
东岳庙恢扩,闻当街北头。
何年消劫火,空以集名留。
其三
樱子黄先赤,红桃间绿桃。
塘春嬉扁嘴(方言,鸭也),延颈白鹅高。
其四
明日当逢集,回塘撒网赊。
北头卖蔬果,南首市鱼虾。
其五
小灯易明灭,娇怯怕风侵。
欲破周遭暗,荧荧藉尔深。
其六
窗小光难透,门低久立童。
高粱麻杆热,烟焰起熊熊。
将离东岳与农民话别
落户安家事可怀,自憎暮景况非材。
农民送别殷勤意,惜我他年不管来。
楝花
天气清和四月中,门前吹到楝花风。
南来初识亭亭树,淡紫花开细叶浓。
楝花
此树婆娑近浅塘,繁英飘落似丁香。
绿阴庭院休回首,应许他乡胜故乡。
绩麻
脱离劳动逾三世,来到农村学绩麻。
鹅鸭池塘看新绿,依稀风景似归家。
端午节
清润端阳节,茅檐插艾新。
分尝初表,惭荷对农民。
玉楼春・和清真韵寄环
花花草草随人住。形影相依无定处。
江南人打渡头桡,海上客归云际路。
消愁细把愁重数。执手正当三月暮。
今朝悄对杏花天,那日双看杨柳絮。
霜花腴・尚湖泛舟
稻塍径窄,耐浅寒、低颦屡整罗裳。
风懒波沉,橹稀人淡,深秋共倚斜阳。
暮山静妆。对镜奁、还晕丹黄。
溯来时、翠柏阴多,故家乔木感凄凉。
谁醒泛秋轻梦,近荒城一角,夜色茫茫。
邀醉清灯,留英残菊,连宵倦客幽窗。
旧游可伤。纵再来、休管沧桑。
更西湖、倩影兰桡,哪堪思故乡。
浣溪沙・立春日喜晴
昨夜风恬梦不惊。今朝初日上帘旌。半庭残雪映微明。
渐觉敝裘堪暖客,却看寒鸟又呼晴。匆匆春意隔年生。
菩萨蛮・成梦中句
匆匆梳裹匆匆洗。回廊半霎回眸里。
灯火画堂云。隔帘芳酒温。
沉冥西去月。不见花飞雪。
风露湿闲阶。知谁寻燕钗。
蝶恋花
望眼连天愁雪拥。身到天涯,翻把三春送。
闻道同衾还隔梦。世间只有情难懂。
钿合香囊何处冢。一曲饧箫,谁见双飞凤。
效得微情酬密宠。空怀也被明珠哄。
踏莎行・辛未七夕寄环
天上初逢,人间乍别。这遭又负新秋节。
有心聚散做新愁,中庭瓜果为虚设。
却忆残荷,应怜残月。无眠不爱蛩声切。
离家情味你知么,回家我也从头说。
思越人
三十年来事已陈。口脂眉画各如尘。
从知躞蹀街头步,亦是明珠掌上身。
看翠袖,对红裙。旧情疑假又疑真。
邻家小女无相识,却说姆姆打扮新。
菩萨N・庚申小春病榻
烟空一望无相识。飘零不记闲踪迹。
料理浴归舟。夕阳明舵楼。
云端疑幻墨。知是谁家笔。
欹枕看鱼禽。碧波红浅深。
鹧鸪天
良友花笺不复存。与谁重话劫灰痕。
儿嬉未识王纲解,老讶居邻鲜弟昆。
人已去,总休论。清朝无事到黄昏。
斜风细雨长亭路,且待新来客扣门。
南柯子・和清真
小扇团团雪,轻罗剪剪冰。偶循阑曲听蛩声。恰讶一枝凄艳付闲庭。
索笑脂饧泫,低眸粉泪清。幽姿何意媚宵行。宛转因风履响逗流萤。
浪淘沙・和后主
秋雨听潺潺。叶子珊珊。炉烟不暖客心寒。约略春归才几日,如梦悲欢。
翠袖倚危阑。迟暮江山。鳞游无翼去原难。拟把鱼书凭雁足,寥落人间。
齐天乐・残灯
沉沉寒雨如年夜,西窗只余凄哽。渐减清晖,频移永漏,自惜伶俜孤影。瞢腾梦醒。已金粟垂花,玉荷生暝。几许兰膏,为谁辛苦镇长炯。
华堂欢宴乍歇,背人()深拥髻,娇倩曾凭。未驻春嬉,唯怜岁晚,咫尺天涯愁凝。凭伊管领。点无际昏茫,一星犹迥。伫立遥天,晓风帘外冷。
俞平伯:中年
什么是中年?不容易说得清楚,只说我暂时见到的罢。当遥指青山是我们的归路,不免感到轻微的战栗。(或者不很轻微更是人情。)可是走得近了,空翠渐减,终于到了某一点,不见遥青,只见平淡无奇的道路树石,憧憬既已消释了,我们遂坦然长往。所谓某一点原是很难确定的,假如有,那就是中年。
我也是关怀生死颇切的人,直到近年方才渐渐淡漠起来,看看从前的文章,有些觉得已颇渺茫,有隔世之感。莫非就是中年到了的缘故么?仿佛真有这么一回事。
我感谢造化的主宰,他老人家是有的话。他使我们生于自然,死于自然,这是何等的气度呢!不能名言,惟有赞叹;赞叹不出,唯有欢喜。
万想不到当年穷思极想之余,认为了解不能解决的“谜”,的“障”,直至身临切近,早已不知不觉的走过去,什么也没有看见。今是而昨非呢?昨是而今非呢?二者之间似乎必有一个是非。无奈这个解答,还看你站的地位如何,这岂不是“白搭”。以今视昨则昨非;以昨视今,今也有何是处呢。不信么?我自己确还留得依微的忆念。再不信么?青年人也许会来麻烦您,他听不懂我讲些什么。这就是再好没有的印证了。
再以山作比。上去时兴致蓬勃,惟恐山径虽长不敌脚步之健。事实上呢,好一座大山,且有得走哩。因此凡来游的都快乐地努力地向前走。及走上山顶,四顾空阔,面前蜿蜒着一条下山的路,若论初心,那时应当感到何等的颓唐呢。但是,不。我们起先认为过健的脚力,与山径相形而见绌,兴致呢,于山尖一望之余随烟云而俱远;现在只剩得一个意念,逐渐的迫切起来,这就是想回家。下山的路去得疾啊,可是,对于归人,你得知道,却别有一般滋味的。
试问下山的与上山的偶然擦肩而过,他们之间有何连属?点点头,说几句话,他们之间又有何理解呢?我们大可不必抱此等期望,这原是不容易的事。至于这两种各别的情味,在一人心中是否有融会的俄顷,惭愧我不大知道。依我猜,许是在山顶上徘徊这一刹那罢。这或者也就是所谓中年了,依我猜。
“表独立兮山之上,”可曾留得几许的徘徊呢。真正的中年只是一点,而一般的说法却是一段;所以它的另一解释也就是暮年,至少可以说是倾向于暮年的。
中国文人有“叹老嗟卑”之癖,的确是很俗气,无怪青年人看不上眼。以区区之见,因怕被人说“俗”并不敢言“老”,这也未免雅得可以了。所以倚老卖老果然不好,自己嘴里永远是“年方二八”也未见得妙。甚矣说之难也,愈检点愈闹笑话。
究竟什么是中年,姑置不论,话可又说回来了,当时的问题何以不见了呢?当真会跑吗?未必。找来找去,居然被我找着了:
原来我对于生的趣味渐渐在那边减少了。这自然不是说马上想去死,只是说万一(?)死了也不这么顶要紧而已。泛言之,渐渐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这“不过如此”四个字,我觉得vv有余味。变来变去,看来看去,总不出这几个花头。男的爱女的,女的爱小的,小的爱糖,这是一种了。吃窝窝头的直想吃大米饭洋白面,而吃饱大米饭洋白面的人偏有时非吃窝窝头不行,这又是一种了。冬天生炉子,夏天扇扇子,春天困斯梦东,秋天惨惨戚戚,这又是一种了。你用机关枪打过来,我便用机关枪还敬,没有,只该先你而乌乎。……这也尽够了。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新鲜。不新鲜原不是讨厌,所以这种把戏未始不可以看下去;但是在另一方面,说非看不可,或者没有得看,就要跳脚拍手,以至于投河觅井。这个,我真觉得不必。一不是幽默,二不是吹,识者鉴之。
看戏法不过如此,同时又感觉疲乏,想回家休息,这又是一要点。老是想回家大约就是没落之兆。(又是它来了,讨厌!)“劳我以生,息我以死,”我很喜欢这两句话。死的确是一种强迫的休息,不愧长眠这个雅号。人人都怕死,我也怕,其实仔细一想,果真天从人愿,谁都不死,怎么得了呢?至少争夺机变,是非口舌要多到恒河沙数。这真怎么得了!我总是保留这最后的自由才好。――既然如此说,眼前的夕阳西下,岂不是正好的韶光,绝妙的诗情画意,而又何叹惋之有。
他安排得这么()妥当,咱们有得活的时候,他使咱们乐意多活;咱们不大有得活的时候,他使咱们甘心少活。生于自然里,死于自然里,咱们的生活,咱们的心情,永久是平静的。叫呀跳呀,他果然不怕,赞啊美啊,他也是不懂。“天地不仁”“大慈大悲……”善哉善哉。
好像有一些宗教的心情了,其实并不是。我的中年之感,是不值一笑的平淡呢。――有得活不妨多活几天,还愿意好好的活着;不幸活不下去,算了。
“这用得你说吗?”
“是,是,就此不说。”
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一日黎明。
俞平伯
姓名:俞平伯
原名:俞铭衡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1990年10月
籍贯:浙江德清
俞平伯 (1900─1990.10),古典文学研究家,红学家。诗人,作家。
原名俞铭衡,浙江德清人。19毕业于北京大学。先后任浙江省视学、浙江师范国文教员,上海大学、北大女子文理学院教授,一度赴英、美,均不久即返。回国后,任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平大学、中国学院等院校教授。曾加入过北京大学的“新潮社”、“文学研究会”、“语丝社”等文学团体,是新文学运动初期的重要诗人,提倡过“诗的平民化”。 1922年1月,曾与朱自清、郑振铎、叶圣陶等人创办五四以来最早出现的诗刊《诗》月刊。
建国后,历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协理事,九三学社中央委员。是第一至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至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是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主要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有诗集《冬夜》、《古槐书屋间》,散文集《燕知草》、《杂拌儿》。《红楼梦辨》(1923年初版,50年代初改名《红楼梦研究》(再版)是“新红学派”的代表作之一。
1990年10月15日逝世,终年91岁。
俞平伯:城站
读延陵君的《巡回陈列馆》以后,(文载《我们的六月》)那三等车厢中的滋味,垂垂的压到我睫下了。在江南,且在江南的夜中,那不知厌倦的火车驮着一大群跌跌撞撞的三等客人归向何处呢?难怪延陵说:“夜天是有限的啊!”我们不得不萦萦于我们的归宿。
以下自然是我个人的经历了。我在江南的时候最喜欢乘七点多钟由上海北站开行的夜快车向杭州去。车到杭州城站,总值夜分了。我为什么爱搭那趟车呢?佩弦代我说了:“堂堂的白日,界画分明的白日,分割了爱的白日,岂能如她的系着孩子的心呢?夜之国,梦之国,正是孩子的国呀;正是那时的平伯君的国呀!?(见《忆》的跋)我虽不能终身沉溺于夜之国里,而它的边境上总容得我的几番彳亍。
您如聪明的,必觉得我的话虽娓娓可听,却还有未尽然者;我其时家于杭州呢。在上海作客的苦趣,形形色色,微尘般的压迫我;而杭州的清暇甜适的梦境悠悠然幻现于眼前了。当街灯乍黄时,身在六路圆路的电车上,安得不动“归欤”之思?于是一个手提包,一把破伞,又匆促地搬到三等车厢里去。火车奔腾于夜的原野,喘吁吁地驮着我回家。
在烦倦交煎之下,总快入睡了。以汽笛之尖嘶,更听得茶房走着大嚷:“客人!到哉;城站到哉!”始瞿然自警,把手掠掠下垂的乱发,把袍子上的煤灰抖个一抖,而车已慢慢的进了站。电灯迫射惺松着的眼,我“不由自主”的挤下了车。夜风催我醒,过悬桥时,便格外走得快。我快回家了!不说别的,即月台上两桁电灯,也和上海北站的不同;站外兜揽生意的车夫尽管粗笨,也总比上海的“江北人”好得多了。其实西子湖的妩媚,城站原也未必有分。只因为我省得已到家了,这不同岂非当然。
她的寓所距站只消五分钟的人力车。我上车了,左顾右盼,经过的店铺人家,有早关门的,有还亮着灯的,我必要默察它们比我去时,(那怕相距只有几天)有何不同。没有,或者竟有而被我发见了几个小小的,我都会觉得欣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欣欣然。
到了家,敲门至少五分钟。(我不预报未必正确的行期,看门的都睡了。)照例是敲得响而且急,但也有时缓缓地叩门。我也喜欢夜深时踯躅门外,闲看那严肃的黑色墙门和清净的紫泥巷陌。我知道的确已到了家,不忙在一时进去,马上进去果妙,慢慢儿进去亦佳。我已预瞩有明艳的笑,迎候我的归来。这笑靥是十分的“靠得住”。
从车安抵城站后,我就体会得一种归来的骄傲,直到昂然走入自己常住的室为止。其间虽只有几分钟,而这区区的几分钟尽容得我的徘徊。仿佛小孩闹了半天,抓得了糖,却不就吃,偏要玩弄一下,再往嘴里放。他平常吃糖是多们性急的;但今天因为“有”得太牢靠了,故意慢慢儿吃,似乎对糖说道:“我看你还跑得了吗?”在这时小孩是何等的骄傲,替他想一想。
城站无异是一座迎候我的大门,距她的寓又这样的近;所以一到了站,欢笑便在我怀中了。无论在哪一条的街巷,哪一家的铺户,只要我凝神注想,都可以看见她的淡淡的影儿,我的渺渺的旧踪迹。觉得前人所谓“不怨桥长,行近伊家土亦香”。这个意境也是有的。
以外更有一桩可笑的事:去年江浙战时,我们已搬到湖楼,有一天傍晚,我无端触着烦闷,就沿着湖边,直跑到城站,买了一份上海报,到站台上呆看了一会来往的人。那么一鬼混,混到上灯以后,竟脱然无累的回了家。环很惊讶,我也不明白所以然。
我最后一次去杭州,从拱宸桥走,没有再过城站。到北京将近一年,杭州非复我的家乡了。万一重来时,那边不知可还有认识我的吗?不会当我异乡客人看待吗?这真是我日夜萦心的。再从我一方面想,我已省得那儿没有我的家,还能保持着孩子的骄()矜吗?不呢?我想不出来。若添了一味老年人的惆怅,我又希罕它做什么?然而惆怅不又是珍贵的趣味吗?我将奈何!真的,您来!我们仔细商量一下:我究竟要不要再到杭州去,尤其是要不要乘那班夜车到杭州城站去,下车乎?不下车乎?两为难!我看,还是由着它走,到了闸口,露宿于钱塘江边的好。城门西土巷陌中,自然另外有人做他们的好梦,我不犯着讨人家的厌。
“满是废话,听说江南去年唱过的旧戏,又在那边新排了,沪杭车路也不通了,您到哪儿去?杭州城站吗?”
一九二五年十月六日,北京。
俞平伯(1900-1990),原名俞铭衡,出版的诗集有《冬夜》(1922)、《西还》(1924)、《忆》(1925)、《俞平伯诗全编》(1992)等。忆(选三) 冬夜之公园 晚风 暮 春水船 小劫
忆(选三)
一
有了两个橘子,
一个是我底,
一个是我姊姊底。
把有麻子的给了我,
把光脸的她自己有了。
“弟弟,你底好,
绣花的呢。”
真不错!
好橘子,我吃了你罢。
真正是个好橘子啊!
十一
爸爸有个顶大的斗蓬。
天冷了,它张着大口欢迎我们进去。
谁都不知道我们在那里,
他们永找不着这样一个好地方。
斗蓬裹得漆黑的,
又在爸爸底腋窝下,
我们格格的好笑:
“爸爸真个好,
怎么会有这个又暖又大的斗蓬呢?”
十七
离家的燕子,
在初夏一个薄晚上,
随轻寒的风色,
懒懒的飞向北方海滨来了。
双双尾底蹁跹,
渐渐退去了江南绿,
老向风尘间,
这样的,剪啊,剪啊。
重来江南日,
可怜只有脚上的尘土和它同来了,
还是这样的,剪啊,剪啊。
冬夜之公园
“哑!哑!哑!”
队队的归鸦,相和相答。
淡茫茫的冷月,
衬着那翠迭迭的浓林,
越显得枝柯老态如画。
两行柏树,夹着蜿蜒石路,
竟不见半个人影。
抬头看月色,
似烟似雾朦胧的罩着。
远近几星灯火,
忽黄忽白不定的闪烁:——
格外觉得清冷。
鸦都睡了;满园悄悄无声。
惟有一个突地里惊醒,
这枝飞到那枝,
不止为甚的叫得这般凄紧?
听它仿佛说道,
“归呀!归呀!”
晚风
晚风在湖上,
无端吹动灰絮的云团,
又送来一缕笛声,几声弦索。
一个宛转地话到清愁,
一个掩抑地诉来幽怨。
这一段的凄凉对话,
暮云听了,
便沉沉的去嵯峨着。
即有倚在阑干角的,
也只呆呆的倚啊!
暮
敲罢了三声晚钟,
把银的波底容,
黛的山底色,
都销融得黯淡了,
在这冷冷的清梵音中。
暗云层叠,
明霞剩有一缕;
但湖光已染上金色了。
一缕的霞,可爱哪!
更可爱的,只这一缕哪!
太阳倦了,
自有暮云遮着;
山倦了,
自有暮烟凝着;
人倦了呢?
我倦了呢?
春水船
太阳当顶,向午的时分,
春光寻遍了海滨。
微风吹来,
聒碎零乱,又清又脆的一阵,
呀!原来是鸟──小鸟底歌声。
我独自闲步沿着河边,
看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浪纹如织。
反荡着阳光闪烁,
辨不出高低和远近,
只觉得一片黄金般的颜色。
对岸的店铺人家,来往的帆樯,
和那看不尽的树林房舍,──
摆列着一线──
都浸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面。
我只管朝前走,
想在心头,看在眼里,
细尝那春天底好滋味。
对面来个纤人,
拉着个单桅的船徐徐移去。
双橹插在舷唇,
皴面开纹,活活水流不住。
船头晒着破网,
渔人坐在板上,
把刀劈竹拍拍的响。
船口立个小孩,又憨又蠢,
不知为甚么,
笑迷迷痴看那黄波浪。
破旧的船,
褴褛的他俩,
但这种「浮家泛宅」的生涯,
偏是新鲜、干净、自由,
和可爱的春光一样。
归途望──
远近的高楼,
密重重的帘幕,
尽低着头呆呆的想!
小劫
云皎洁,我底衣,
云烂熳,我底裙裾,
终古去敖翔,
随着苍苍的大气;
为甚么要低头呢?
哀哀我们底无俦侣。
去低头!低头看──看下方;
看下方啊,吾心震荡;
看下方啊,
撕碎吾身荷芰底芳香。
罡风落我帽,
冷雹打散我衣裳,
似花花的蝴蝶,一片儿飘扬
歌哑了东君,惹恼了天狼,
天狼咬断了她们底翅膀!
独置此身于夜漫漫的,人间之上,
天荒地老,到了地老天荒!
赤条条的我,何苍茫?何苍茫?
俞平伯:春水船
太阳当顶,向午的时分,
春光寻遍了海滨。
微风吹来,
聒碎零乱,又清又脆的一阵,
呀!原来是鸟──小鸟底歌声。
我独自闲步沿着河边,
看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浪纹如织。
反荡着阳光闪烁,
辨不出高低和远近,
只觉得一片黄金般的颜色。
对岸的店m人家,来往的帆樯,
和那看不尽的树林房舍,──
摆列着一线──
都浸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面。
我只管朝前走,
想在心头,看在眼里,
细尝那春天底好滋味。
对面来个纤人,
拉着个单桅的船徐徐移去。
双橹插在舷唇,
皴面开纹,活活水流不住。
船头晒着破网,
渔人坐在板上,
把刀劈竹拍拍的响。
船口立个小孩,又憨又蠢,
不知为什么,
笑迷迷痴看那黄波浪。
破旧的船,
褴褛的他俩,
但这种“浮家泛宅”的生涯,
偏是新鲜、干净、自由,
和可爱的春光一样。
归途望──
远近的()高楼,
密重重的帘幕,
尽低着头呆呆的想!
俞平伯:闲言
非有闲也,有闲岂易得哉?有了,算几个才好呢?或曰:暇非闲,解铃还仗系铃人,而乌可多得。
夫闲者何也?不必也,试长言之,不必如此而竟如此了也。天下岂有必者乎?岂有必如此必不可如彼者乎?岂有必如彼必不可如此者乎?岂有非恭维不可者乎?……终究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也。”
于是以天地之宽,而一切皆闲境也;林总之盛而一切皆闲情也。虱其闲者是曰闲人,闲人说的当曰闲话。――这名字有点王麻子张小泉的风流。不大好。俗曰“闲言闲语”,然孔二夫子有《论语》,其弟子子路亦然,以前还有过《语丝》,这语字排行也不大妥当。况乎“食不语,寝不言”,我说的都是梦话哩,这年头,安得逢人而语,言而已矣。
言者何?无言也。红莲寺的圣人先我说过了。昔年读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颇怪《道德》五千言从哪里来的。“予欲无言”,所以都说国师公伪造五经。他有此能耐乎,可疑之极矣!
再查贝叶式的“尔雅”,“言;无言;无言,言也。”疏曰:“无言而后言,知无可言则有可言,知绝无可言,则大有,特有可言也。”善哉,善哉,樱桃小口只说“杀千刀”,一礼拜之辛苦不可惜么?
试引全章――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夫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夫何言哉!”
此从章氏《广论语骈枝》说,鲁论之文殆如此也。圣则吾不能,乃自比于天,恐无此荒谬的孔子。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在天地之间者毕矣。何可说,何不可说;何必说,何必不说。五千言不算少,无奈老子未当以自己为知者,所以咬它不倒。凡圣贤典文均认真作闲言读过,则天人欢喜。
不幸而不然,它一变而为沉重的道统,只有我的话能传,载,负荷,我一变而亦为道统,要无尽的灰子灰孙来传载负荷,那就直脚完结,直脚放屁哉!话只有这一个说法,非如此不可的,却被我说了;那末你呢?如彼,当然不行,不如彼也不行。不如彼未必就如此,会如伊()的,如伊又何当行。――总之,必的确如此而后可,这是“论理”。至于“原情”,的确如此也还是不可以。“既生瑜何生亮,苍天呀苍天!”你听听这调门多糟心!所以必须的确如此而又差这么一点,或者可以Pass,好不好也难说,你总是不大行的。对你如此,对他,伊,她,俱无不如此的,我之为我总算舒服得到了家了。人人都要舒服得到家,而从此苦矣。这是“箭雨阵”。《封神榜》所未载,《刀剑春秋》所不传,你道苦也不苦。
此盖只学会了说话,而不曾学会说闲话之故也。闲话到底不好,闲言为是。言者何?自言也。“闲言”之作,自警也。宁为《隋唐》之罗成,不作《水浒》之花荣,此衲子在癸酉新春发下的第一个愿,如破袈裟,亚们。
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六日。
俞平伯:俞平伯旧体诗八首
为顾颉刚“居庸”摄影题诗
连峰浓绿依眉妩,谁洒燕支荡夕曛。
俯仰关山好颜色,钗钿堕处尽烟云。
注:1924年作,先生时年25岁。
赠朱自清二首
其一
翰海停车挹晚凉,乌拉岭外有斜阳。
少将远志酬中岁,多作佳游在异乡。
五月花都春烂漫,十年雾国事微茫。
槐阴时霎灯前雨,明日与君天一方。
其二
下城黉舍乍披襟,去矣年光不可寻。
眼底桑田同阅历,尊前哀乐半销沉。
壮君绝域关河气,笑我荒居懒病心。
欲反楚声代骊唱,山中松桂未成阴。
送朱佩弦兄游欧洲
翰海停车挹晚凉,乌拉岭外有斜阳。
稍将远志酬中岁,多作佳游在异乡。
五月花都春烂漫,十年雾国事微茫。
槐阴时雾灯前雨,明日与君天一方。
栋花
天气清和四月中,门前吹到栋花风。
南来初识亭亭树,淡紫花开细叶浓。
此树婆娑近浅塘,繁英飘落似丁香。
绿阴庭院休回首,应许他乡胜故乡。
青岛信号山
故人邀我作东游,喜得年时及早秋。
三面郁葱环碧海,一山高下尽红楼。
沙温浪软飘情侣,烛暗弦低含舞俦。
此夕凭虚君不见,万千灯火占齐州。
赠王伯祥七绝两首
其一
交游零落似晨星,过客残晖又凤城。
借得临河楼小坐,悠然尊酒慰平生。
其二
门巷萧萧落叶深,跫然客至快披襟。
凡情何似愁云暖,珍重寒天日暮心。
俞平伯:我想
飘摇摇的又在海中了。仿佛是一只小帆船,载重只五百吨;所以只管风静浪恬,而船身仍不免左右前后的欹着。又睡摇篮呢!我想。
亦不知走了几天,忽然有一晚上,大晚上,说到了。遥见有三两个野蛮妇人在岸上跳着歌着。身上披一块,挂一块的褐色衣裙,来去迅如飞鸟,真真是小鬼头呀。我们船傍码头,她们都倏然不见;这更可证明是鬼子之流了。我想。在灰白的街灯影里,迎面俄而现一巨宅,阙门中榜五字,字体方正,直行,很像高丽人用的汉文,可惜我记不得了。您最好去问询我那同船的伙伴,他们许会告诉您。我想。
其时船上人哗喧着,真有点儿飘洋过海的神气,明明说“到了”,又都说不出到了哪里。有人说,到了哥仑布。我决不信:第一,哥仑布我到过的,这哪里是呢?是琉球呀!我想。
我走上岸,走进穹形的门,再走遍几重淡极的大屋,却不曾碰见一个人。这儿是回廊,那儿是厅堂,都无非破破烂烂的蹩脚模样。最后登一高堂,中设一座,座上并置黄缎金绣的垫子三;当中一个独大,旁边两个很小,小如掌。右侧的已空,不知被谁取去。我把左侧的也拿走了。摆在口袋里罢,这定是琉球王的宫。我想。
来时明明只我一人,去时却挟姑苏同走。他艰难地学步,船倒快开了。到我们走上跳板,跳板已在摇晃中了。终于下了船。船渐渐的又航行于无际的碧浪中。我闲玩那劫夺来的黄锦垫儿,觉得小小的一片,永远捏它不住似的,越捏得紧,便越空虚,比棉花还要松()软,比秋烟还要渺茫。我瞿然有警:“不论我把握得如何的坚牢,醒了终久没有着落的,何苦呢!”我想。
“反正是空虚的,就给你玩玩罢,”我就把黄锦垫儿给了姑苏。……十一月四日,北京。
俞平伯:回忆《新潮》
南方网资料
南方网讯 1918年秋至1919年底,我正在北京大学中国文学门(即现在的“中文系”)读书。在新文化思潮的影响下,我参加了当时北大学生组织的新潮社。
1911年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两千余年的封建帝制,但那时中国人民的觉悟还不很高。我国人民新思想的真正开源之时,应该说是1917年俄国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当时有一份宣传新思想最有影响的杂志《新青年》,是北大的名教授们如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钱玄同等人办的。《新青年》为五四运动的爆发做了舆论准备。1919年的五四运动对整个中国社会的政治、思想、文化都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1918年下半年,北大文科、法科的部分进步学生组织了新潮社,创办《新潮》杂志,为《新青年》的友军。新潮社设在沙滩北大红楼东北角的一个小房间里,与北大图书馆毗邻。参加新潮社的有:法科同学汪敬熙、何思源;文科的.傅斯年、罗家伦、杨振声、顾颉刚、江绍原、康白情、李小峰、孙伏园、俞平伯。因年久,我已记不得谁是主编了。我们办刊物曾得到校方的资助。校长蔡元培先生亲自为我们的刊物题写“新潮”两字。英文名Renaissance,是“文艺复兴”的意思。
《新潮》和《新青年》同是进步期刊,都宣传新思想、新文化,宣传“赛先生”(即Science,科学)与“德先生”(即Democracy,民主),但在办刊方向上却稍有不同:(1)《新青年》偏重于政治、思想、理论论述;《新潮》则偏重于思想、文学方面,介绍一些外国文学。(2)《新青年》内部从一开始就分为左、右两派,斗争激烈,直至最后彻底分开;《新潮》的路线相比之下则稍“右”一些。
我参加《新潮》时仅18岁,知识很浅。由于自己出身于旧家庭,所以对有关新旧道德的讨论比较注意,曾写一篇有关新道德的文章。顾颉刚写过论述家庭的文章,怕自己家里知道,署名“顾诚吾”,在《新潮》上发表。
《新潮》的政论文章不太多,大多数是文艺作品,我那时初学写新诗和白话小说。我最早的一首新诗《北河沿之春》发表在《新青年》上(其时尚未有《新潮》),记得中有四句:
双鹅拍拍水中游,
行人缓缓桥上走,
都说春来了,
真是好气候。
我发表在《新潮》上的第一首新诗是《冬夜之公园》,描写当时北京的中央公园(现在的中山公园)。以后又写了描写天津海河的新诗《春水船》等。我还写过两篇白话小说:《花匠》和反对妇女守节的《狗和褒章》。《花匠》曾被鲁迅先生编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里,说的是花匠修饰花卉,把花的自然的美完全破坏掉了。这是一篇反对束缚的文章。这些早期的作品现在看起来是很幼稚的,因为那时年纪很轻,思想里并没有明确的反封建的意识(我们当时对“封建”的理解是分封诸侯的意思,与今天不同)。尽管如此,这里面实际却包含着反对封建、要求民主的思想。
1919年我从北大毕业,随即离京回南,以后就出国留学。《新潮》在我离开后仍然接着办,后来还出了几种丛书,但具体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作者简介:
俞平伯(1900─1990.10)
古典文学研究家,红学家。诗人,作家。
原名俞铭衡,浙江德清人。191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先后任浙江省视学、浙江师范国文教员,上海大学、北大女子文理学院教授,一度赴英、美,均不久即返。回国后,任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平大学、中国学院等院校教授。曾加入过北京大学的“新潮社”、“文学研究会”、“语丝社”等文学团体,是新文学运动初期的重要诗人,提倡过“诗的平民化”。1922年1月,曾与朱自清、郑振铎、叶圣陶等人创办五四以来最早出现的诗刊《诗》月刊。
建国后,历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协理事,九三学社中央委员。是第一至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至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是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主要作品有诗集《冬夜》、《古槐书屋间》,散文集《燕知草》、《杂拌儿》。《红楼梦辨》(1923年初版,50年代初改名《红楼梦研究》(再版)是“新红学派”的代表作之一。
1990年10月15日逝世,终年91岁。(编辑: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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