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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献文子成室》原文阅读及翻译
原文阅读:
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北面再拜稽首。
君子谓之善颂善祷。
翻译译文或注释:
晋国赵文子宫室落成,晋国的大夫发礼前往致贺。张老说:“多么高大,多么华美!您将在这里祭祀奏乐,在这 里居丧哭灵,在这里与国宾、宗族聚会了。”赵文子说:“武能够在这里祭祀奏乐,在这里居丧哭灵,在这里与国宾、宗族聚会,这就是全尸而跟从先大夫葬于九原 了。”于是向北面再拜叩头,表示感谢。
君子称他们是一个善于赞美祝福,一个善于祈祷免祸。
【作者小传】 本篇节选自《礼记·檀弓下》。《汉书·艺文志》著录《(礼)记》有一百三十一篇,班固自注说:“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到汉代,戴德传《记》八十五篇,称《大戴礼》,今佚存四十篇。戴圣传《记》四十九篇,称《小戴礼》,即《礼记》。所以《礼记》的作者,最初应是孔门弟子及后学者,经世代相传授,至戴圣始成书。戴圣,梁郡(治所在今河南省商丘南)人,汉宣帝时做过博士(掌古今史事待问和书籍典守的官)、九江太守,为汉初鲁人高堂生的五传弟子,师承后仓,又传《礼记》于桥仁、杨荣。
【题解】 赵氏是嬴姓的一个分支,从晋文侯(前780前746)时起成为晋国的一个大族,以其历代事晋侯有功勋,到赵衰、赵盾父子时,已成为专国政的重臣。据《史记·赵世家》说,赵盾之子赵朔于晋景公三年娶成公(景公父)姊为夫人。就在这一年,晋国司寇屠岸贾勾结诸将军构罪族灭赵氏,赵朔的夫人怀着身孕躲进公宫,后来生下赵武,就是本篇所记的文子,也就是有名的“赵氏孤儿”。十五年后,赵武得到韩厥的帮助,攻屠岸贾,灭族报仇,后来成为晋国的正卿。本篇所记赵武筑新室成,当是复位后不久的事。他年纪还不大,所以张老在赞颂的同时,还有规劝之意。
【原文】 晋献文子成室(1),晉大夫发焉(2)。张老曰(3):“美哉轮焉(4)!美哉奂焉(5)!歌于斯(6),哭于斯(7),聚国族于斯(8)。”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9)。”北面再拜稽首(10)。君子谓之善颂善祷。
选自《十三经注疏》本《礼记·檀弓下》
【翻译】 晋国祝贺赵武房屋落成,晋国的大夫前往送礼。张老说:“美啊,这么高大!美啊,这么鲜亮!在这儿祭祀,在这儿办丧礼,还可以在这儿宴饮宾客。”赵武说:“我赵武能够在这儿祭祀,在这儿办丧礼,在这儿宴饮宾客,这是希望保全性命,来追随亡祖亡父于九原啊。”向北面一再深深地跪拜。君子说他们赞扬得好,祈祷得也好。
【注释】 (1)献:进献礼物,引申为祝贺。文子:赵武(前596前545)的谥号。这是后人追记,所以称谥号。 (2)发:指送礼。 (3)张老:前去送礼的晋大夫。张氏是姬姓的一个分支,三家分晋后,多属韩国。 (4)轮:盘旋屈曲而上,引申为高大。 (5)奂:同焕,鲜明,光亮。成语“美轮美奂”本此。 (6)歌:指祭祀。古代祭祀要奏乐歌颂。 (7)哭:指举行丧礼。 (8)国族:指晋国的'贵族。聚国族:指宴饮。以上祭祀、丧礼、宴饮是古代礼制的重要活动。(9)要:同腰。领:头颈。古代刑戮,罪重腰斩,稍次杀头。全要领,即免受刑戮的意思。这是赵武对赵氏被灭族记忆犹新的表示。先大夫:指亡父赵朔等人。九京:即九原,春秋时晋国卿大夫的墓地。 (10)北面:面向北。古代堂礼,长辈面南而坐,小辈北向而拜。这里是表示悼念。稽首:叩头到地,伏地停留片刻方起,叫稽首。是九拜(九种拜的礼节)中最恭敬的。
【作品介绍】
《晋献文子室成》讲的是晋国赵文子宫室落成,晋国的大夫发礼前往致贺之事。全文未分段落,但可以分三个层次来赏析。成语 “美轮美奂”的典故出于此文。
【原文】
出处:《礼记·檀弓下》
晋献①文子②成室,晋大夫发③焉。张老④曰:“美哉轮⑤焉! 美哉奂⑥矣!歌⑦于斯,哭⑧于斯,聚国族⑨于斯。”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⑩领以从先大夫⑿于九京也。”北面⒀再拜稽首⒁。君子谓之善(15)颂善祷。
【注释】
①献:进献礼物,引申为祝贺。
②文子:赵武(前596—前545)的谥号。这是后人追记,所以称谥号。
③发:发言赞颂。
④张老:前去送礼物的晋大夫(张孟)。张氏是姬姓的一个分支,三家分晋后,多属韩国。
⑤轮:盘旋屈曲而上,引申为高大。
⑥奂:众多,盛大。成语“美轮美奂”本于此。
⑦歌:指祭祀。古代祭祀要奏乐歌颂。
⑧哭:指举行丧礼。
⑨国族:指晋国的贵族。聚国族:指宴饮。
⑩要:同“腰”;领,颈。
⑾领:头颈。古代刑戳,罪重腰斩,稍次杀头。全要领,即免受行戳的意思。这里是赵武对赵氏被灭族记忆犹新的表示。
⑿先大夫:指亡父赵朔等人。
⒀北面:面向北。古代堂礼,长辈面南而坐,小辈北向而拜。
⒁稽(qǐ)首:叩头到地,伏地停留片刻方起,叫稽首。是九拜(九种拜的礼节)中最恭敬的。
(15)善:擅长。
【白话翻译】
晋国祝贺赵文子宫室落成,晋国的大夫发礼前往致贺。张老说:“多么高大,多么华美!您将在这里祭祀奏乐,在这 里居丧哭灵,在这里与国宾、宗族聚会了。”赵文子说:“武能够在这里祭祀奏乐,在这里居丧哭灵,在这里与国宾、宗族聚会,这就是全尸而跟从先大夫葬于九原了。”于是向北面再拜叩头,表示感谢。
君子称他们是一个善于赞美祝福,一个善于祈祷免祸。
【讲解】
这篇仅有76字的短文,浑然一体。全文未分段落,但可以分三个层次来赏析。
第一层,开头一句,“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既点明了事情的原委,也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一个“发”字,既表现了当时新居落成人们送礼庆贺的习俗,同时也表现了达官贵人们前来祝贺的热闹场面。读者不禁要问:为什么“晋大夫”都纷纷前来送礼庆贺?不知你是否看过京剧《赵氏孤儿》,新居的主人就是那个孤儿。献文子即赵武,他是晋国名臣赵衰、赵盾之后,晋卿赵朔的遗腹子。他出生前,赵氏被祸灭族,后才得以昭雪。赵武成年,受封大夫,建造新宅,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这恐怕是晋大夫纷纷前来祝贺的主要原因。第二层,即一颂一祷。可以想象,称颂的贺辞肯定不少,本文却抛开众人的颂辞,独举张老的颂辞。因为张老的颂辞独具匠心,别出心裁。“美轮美奂”虽已成了成语,但仍不出颂辞陈套,而“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的颂辞,却超出吉祥的套话而惊世骇俗。贺辞没有赞颂的味道,反而在主人喜庆的'日子,说些死丧哭泣的话,一反常调,令人不解。宾客或疑惑不解,或惊愕发呆,或心中暗骂张老糊涂;新居主人则思维敏捷,领会颂辞的深远含意与张老的语重心长,马上以出人意料的祷词回应张老的祝贺。主人表示:张老的祝辞是以屋的功用永恒祝我寿终正寝,保我家族永昌永贵。赵武用“全要领”来表明痛定思痛,祈祷不再发生刑戮之祸。祝辞与答辞都是紧密结合着赵氏的血泪痛史的,的确是“善颂善祷”。所以,第三层,最后一句话,用“君子”的评语结束全文。
赵氏是嬴姓的一个分支,从晋文侯(前780—前746)时起成为晋国的一个大族,以其历代事晋侯有功勋,到赵衰、赵盾父子时,已成为专国政的重臣。据《史记·赵世家》说,赵盾之子赵朔在晋景公三年娶成公(景公父)姊为夫人。就在这一年,晋国司寇屠岸贾勾结诸将军构罪族灭赵氏,赵朔的夫人怀着身孕躲进公宫中,后来生下赵武,就是本篇所记的文子,也就是有名的“赵氏孤儿”。15年后,赵武得到韩阙的帮助,攻屠岸贾,灭族报仇,后来成为晋国的正卿。本篇所记赵武筑新室成,当是复位后不久的事。他年纪还不大,所以张老在赞颂的同时,还有规劝之意。更多文言文学习文章敬请关注“诗词网文言文阅读”的古文观止栏目。
晋献文子成室文言文翻译和赏析
晋献文子成室
先秦:佚名
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北面再拜稽首。君子谓之善颂善祷。
译文
晋国献文子的新居落成,晋国的大夫们都去送礼致贺。张老说:“多美呀,如此高大宽敞!多美呀,如此金碧辉煌!既可以在这里祭祀唱诗,也可以在这里居丧哭泣,还可以在这里宴请国宾、聚会宗族!”文子说:“我赵武能够在这里祭祀唱诗,在这里居丧哭泣,在这里宴请国宾、聚会宗族,这说明我可以免于刑戮而善终,能跟先祖、先父一起长眠在九原!”说完,朝北拜了两拜,叩头致谢。君子都称赞他们一个善于赞颂,一个善于祈祷。
注释
⑴献:进献礼物,引申为祝贺。
⑵文子:赵武(前596—前545)的谥号。这是后人追记,所以称谥号。
⑶成室:新屋落成。
⑷发:送礼庆贺。
⑸张老:前去送礼物的晋大夫张孟。张氏是姬姓的一个分支,三家分晋后,多属韩国。
⑹轮:盘旋屈曲而上,引申为高大。
⑺奂:通“焕”,华丽。
⑻歌于斯:在这里祭祀时奏乐唱诗。歌,此处代指祭礼。斯,此。
⑼哭于斯:死丧哭泣在这屋里。哭,指家族死丧哭泣之事。
⑽聚国族:聚,聚会。国,国宾。族,宗族。
⑾武:赵武自称。
⑿全要领:免于斩戮之刑。要,通“腰”。领,脖颈。古时罪重则腰斩,罪轻则戮颈,砍头。
⒀先大夫:自称已故的祖、父。赵氏自赵衰以来世代为晋卿。
⒁九京:当作“九原”。晋国卿大夫的墓地,在今山西绛县北。
⒂北面:面向北。古代堂礼,长辈面南而坐,小辈北向而拜。
⒃再拜:拱手礼两次。稽(qǐ)首:叩头。
⒄稽(qǐ)首:叩头到地,伏地停留片刻方起,叫稽首。是九拜(九种拜的礼节)中最恭敬的。
⒅善:擅长。
赏析
这篇仅有76字的短文,浑然一体。全文未分段落,但可以分三个层次来赏析。
第一层,开头一句,“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既点明了事情的原委,也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一个“发”字,既表现了当时新居落成人们送礼庆贺的习俗,同时也表现了达官贵人们前来祝贺的热闹场面。读者不禁要问:为什么“晋大夫”都纷纷前来送礼庆贺?不知你是否看过京剧《赵氏孤儿》,新居的主人就是那个孤儿。献文子即赵武,他是晋国名臣赵衰、赵盾之后,晋卿赵朔的遗腹子。他出生前,赵氏被祸灭族,15年后才得以昭雪。赵武成年,受封大夫,建造新宅,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这恐怕是晋大夫纷纷前来祝贺的主要原因。
第二层,即一颂一祷。可以想象,称颂的贺辞肯定不少,本文却抛开众人的颂辞,独举张老的颂辞。因为张老的颂辞独具匠心,别出心裁。“美轮美奂”虽已成了成语,但仍不出颂辞陈套,而“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的`颂辞,却超出吉祥的套话而惊世骇俗。贺辞没有赞颂的味道,反而在主人喜庆的日子,说些死丧哭泣的话,一反常调,令人不解。宾客或疑惑不解,或惊愕发呆,或心中暗骂张老糊涂;新居主人则思维敏捷,领会颂辞的深远含意与张老的语重心长,马上以出人意料的祷词回应张老的祝贺。主人表示:张老的祝辞是以屋的功用永恒祝我寿终正寝,保我家族永昌永贵。赵武用“全要领”来表明痛定思痛,祈祷不再发生刑戮之祸。祝辞与答辞都是紧密结合着赵氏的血泪痛史的,的确是“善颂善祷”。
所以,第三层,最后一句话,用“君子”的评语结束全文。
赵氏是嬴姓的一个分支,从晋文侯(前780—前746)时起成为晋国的一个大族,以其历代事晋侯有功勋,到赵衰、赵盾父子时,已成为专国政的重臣。据《史记·赵世家》说,赵盾之子赵朔在晋景公三年娶成公(景公父)姊为夫人。就在这一年,晋国司寇屠岸贾勾结诸将军构罪族灭赵氏,赵朔的夫人怀着身孕躲进公宫中,后来生下赵武,就是本篇所记的文子,也就是有名的“赵氏孤儿”。15年后,赵武得到韩阙的帮助,攻屠岸贾,灭族报仇,后来成为晋国的正卿。本篇所记赵武筑新室成,当是复位后不久的事。他年纪还不大,所以张老在赞颂的同时,还有规劝之意。
晋献文之成室原文翻译及注释
晋献文之成室(1)
——以子之矛,陷子以盾
【原文】
晋献文之成室(2),晋大夫发焉(3)。张老曰(4):“美哉!轮焉(5)!美哉!奂焉(6)!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7)。”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 ,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8)!”北面再拜稽首。
君子谓之善颂善祷。
【注释】
①本节选自《植弓》下。②献文之:晋国卿大夫,即赵文之,名武。(3)发:庆贺宫室落成。(4)张老:晋国的大夫。(5)轮:高大的样子。(6)奂:华丽的样子。(7)国族:国宾何宗族。(8)要(yao):同“腰”。领:脖子。全要领:意思是保全全身体。先大夫:指先祖父先父。九京:九原,晋国卿大夫的墓地。
【译文】
晋国献文之新盖了一座宫室,晋国的大夫门都去祝贺新厦落成。张老赞美说:“多美啊!这么高大!多美啊!这么华丽!今后可以在这里祭祀作歌,在这里居丧哀哭,在这里同国宾宗族聚会宴饮。”献文之说:“我赵武能够在哀这里祭祀作歌,在这里居丧哀哭,在这里同国宾宗族聚会宴饮,九表明我将来保全了身体,能同先祖先父合葬在九原啊!”接着他面朝北拜了两拜,扣头行礼。
君子们说他俩一个善于赞美,一个善于祈福。
【读解】
应对答辩中最难对付的,恐怕是表面上赞美、内里面包藏嘲讽的一类。笑里藏刀,纯棉裹针,把险恶的用心 ,加以甜蜜诱人的包装,这是伪君子惯用的手法。
对付它们,当然可以声色惧厉地责和揭露,揪出掩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将其丑恶嘴脸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这样做过于直露,缺乏 幽默感,也许还会让旁观者感到有失体面和风雅,觉得缺乏点儿修养。
聪明人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子之矛,陷子之盾。这应当说是恰如其分、最体面并且富有智慧的对付居心叵测的伪君子的.办法,以次将他们置于尴尬境地,苦笑不得,心里窝火,却无法发泄出来。
这让人想到,在一个并不那么纯洁正直的社会之中,在一个随处可遇上小人、伪君子的处境当中,仅有正气、良心、良知是远远不够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学会防范暗箭,应当是必须补上的重要一课。
齐桓晋文之事原文和翻译
原文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曰:“否!”
“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曰:“可得闻与?”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说:“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孔子这些人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的人,因此后世没有流传。我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不能不说,那么还是说说行王道的事吧!”
(齐宣王)说:“要有什么样的德行,才可以称王于天下呢?”
(孟子)说:“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没有人可以抵御他。”
(齐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保全百姓吗?”
(孟子)说:“可以。”
(齐宣王)说:“从哪知道我可以呢?”
(孟子)说:“我听胡龁说(我从胡龁那听说):‘您坐在大殿上,有个人牵牛从殿下走过。您看见这个人,问道:‘牛(牵)到哪里去?’(那人)回答说:‘准备用它(的血)来涂在钟上行祭。’您说:‘放了它!我不忍看到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这样没有罪过却走向死地。’(那人问)道:‘那么既然这样,(需要)废弃祭钟的仪式吗?’你说:‘怎么可以废除呢?用羊来换它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齐宣王)说:“有这事。”
(孟子)说:“这样的心就足以称王于天下了。百姓都认为大王吝啬(一头牛)。(但是)诚然我知道您是出于于心不忍(的缘故)。”
(齐宣王)说:“是的。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齐国虽然土地狭小,我怎么至于吝啬一头牛?就是因为不忍看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就这样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因此用羊去换它。”
(孟子)说:“您不要对百姓认为您是吝啬的感到奇怪。以小(的动物)换下大(的动物),他们怎么知道您的想法呢?您如果痛惜它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宣王笑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想法呢?(我也说不清楚),我(的确)不是(因为)吝啬钱财才以羊换掉牛的,(这么看来)老百姓说我吝啬是理所应当的了。”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是体现了仁爱之道,(原因在于您)看到了牛而没看到羊。有道德的人对于飞禽走兽:看见它活着,便不忍心看它死;听到它(哀鸣)的声音,便不忍心吃它的肉。因此君子不接近厨房。”
齐宣王高兴了,说:“《诗经》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揣测到。’说的就是先生您这样的人啊。我这样做了,回头再去想它,却想不出是为什么。先生您说的这些,对于我的心真是有所触动啊!这种心之所以符合王道的原因,是什么呢?”
(孟子)说:“(假如)有人报告大王说:‘我的力气足以举起三千斤,却不能够举起一根羽毛;(我的)眼力足以看清鸟兽秋天新生细毛的末梢,却看不到整车的柴草。’那么,大王您相信吗?”
(齐宣王)说:“不相信。”
(孟子说:)“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及禽兽,而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功德,却是为什么呢?这样看来,举不起一根羽毛,是不用力气的缘故;看不见整车的柴草,是不用目力的缘故;老百姓没有受到爱护,是不肯布施恩德的缘故。所以,大王您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是不肯干,而不是不能干。”
(齐宣王)说:“不肯干与不能干在表现上怎样区别?”
(孟子)说:“(用胳膊)挟着泰山去跳过渤海,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确实是做不到。为长辈按摩,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不肯做,而不是不能做。大王所以不能统一天下,不属于(用胳膊)挟泰山去跳过渤海这一类的事;大王不能统一天下,属于对长辈按摩一类的事。尊敬自己的老人,进而推广到尊敬别人家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孩子,进而推广到爱护别人家的孩子。(照此理去做)要统一天下如同在手掌上转动东西那么容易了。《诗经》说:‘(做国君的)给自己的妻子作好榜样,推广到兄弟,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说的就是把这样的心推广到他人身上罢了。所以,推广恩德足以安抚四海百姓,不推广恩德连妻子儿女都安抚不了。古代圣人大大超过别人的原因,没别的,善于推广他们的好行为罢了。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广到禽兽身上,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好处,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用秤称,才能知道轻重;用尺量,才能知道长短,任何事物都是如此,人心更是这样。大王,您请思量一下吧!还是说(大王)您发动战争,使将士冒生命的危险,与各诸侯国结怨,这样心里才痛快么?”
齐宣王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样做才痛快呢?我是打算用这办法求得我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孟子)说:“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齐宣王只是笑却不说话。
(孟子)说:“是因为肥美甘甜的食物不够吃呢?又轻又暖的衣服不够穿呢?还是因为美女不够看呢?美妙的音乐不够听呢?左右受宠爱的大臣不够用呢?(这些)您的大臣们都能充分地提供给大王,难道大王真是为了这些吗?”
(齐宣王)说:“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些。”
(孟子)说:“那么,大王所最想得到的东西便可知道了:是想开拓疆土,使秦国、楚国来朝见,统治整个中原地区,安抚四方的少数民族。(但是)以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就像爬到树上却要抓鱼一样。”
齐宣王说:“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比这还严重。爬到树上去抓鱼,虽然抓不到鱼,却没有什么后祸;假使用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又尽心尽力地去干,结果必然有灾祸。”
(齐宣王)说:“(这是什么道理)可以让我听听吗?”
(孟子)说:“(如果)邹国和楚国打仗,那您认为谁胜呢?”
(齐宣王)说:“楚国会胜。”
(孟子)说:“那么,小国本来不可以与大国为敌,人少的国家本来不可以与人多的国家为敌,弱国本来不可以与强国为敌。天下的土地,纵横各一千多里的(国家)有九个,齐国的土地总算起来也只有其中的一份。以一份力量去降服八份,这与邹国和楚国打仗有什么不同呢?还是回到根本上来吧。(如果)您现在发布政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当官的都想到您的朝廷来做官,种田的`都想到您的田野来耕作,做生意的都要(把货物)存放在大王的集市上,旅行的人都想在大王的道路上出入,各国那些憎恨他们君主的人都想跑来向您申诉。如果像这样,谁还能抵挡您呢?”
齐宣王说:“我糊涂,不能懂得这个道理。希望先生您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明确的指教我,我虽然不聪慧,请(让我)试一试。”
(孟子)说:“没有长久可以维持生活的产业而常有善心,只有有志之士才能做到,至于老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因而就没有长久不变的心。如果没有长久不变的善心,(就会)不服从约束、犯上作乱,没有不做的了。等到(他们)犯了罪,随后用刑法去处罚他们,这样做是陷害人民。哪有仁爱的君主掌权,却可以做这种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英明的君主规定老百姓的产业,一定使他们上能赡养父母,下能养活妻子儿女;年成好时能丰衣足食,年成不好也不致于饿死。这样之后督促他们做好事。所以老百姓跟随国君走就容易了。如今,规定人民的产业,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能养活妻子儿女,好年景也总是生活在困苦之中,坏年景免不了要饿死。这样,只把自己从死亡中救出来,恐怕还不够,哪里还顾得上讲求礼义呢?大王真想施行仁政,为什么不回到根本上来呢?(给每家)五亩地的住宅,种上桑树,(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小猪、狗、大猪这些家畜,不要失去(喂养繁殖的)时节,七十岁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因劳役)耽误了农时,八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挨饿了;重视学校的教育,反复地用孝顺父母,尊重兄长的道理叮咛他们,头发斑白的老人便不会再背着、顶着东西在路上走了。老年人穿丝衣服吃上肉,老百姓不挨饿受冻,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那是没有的(事情)。”
大道无形,称器有名。名也者,正形者也。形正由名,则名不可差。故仲尼云“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也。大道不称,众有必名。生于不称,则群形自得其方圆。名生于方圆,则众名得其所称也。大道治者,则名、法、儒、墨自废。以名、法、儒、墨治者,则不得离道。老子曰:“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宝。”是道治者,谓之善人;藉名、法、儒、墨者,谓之不善人。善人之与不善人,名分日离,不待审察而得也。道不足以治则用法,法不足以治则用术,术不足以治则用权,权不足以治则用势。势用则反权,权用则反术,术用则反法,法用则反道,道用则无为而自治。故穷则徼终,徼终则反始。始终相袭,无穷极也。
有形者必有名,有名者未必有形。形而不名,未必失其方圆白黑之实。名而不可不寻名以检其差。故亦有名以检形,形以定名,名以定事,事以检名。察其所以然,则形名之与事物,无所隐其理矣。
名有三科,法有四呈。一曰命物之名,方圆白黑是也;二曰毁誉之名,善恶贵贱是也;三曰况谓之名,贤愚爱憎是也。一曰不变之法,君臣上下是也;二曰齐俗之法,能鄙同异是也;三曰治众之法,庆赏刑罚是也;四曰平准之法,律度权量是也。
术者,人君之所密用,群下不可妄窥;势者,制法之利器,群下不可妄为。
人君有术而使群下得窥,非术之奥者;有势而使群下得为,非势之重者。大要在乎先正名分,使不相侵杂。然后术可秘,势可专。名者,名形者也;形者,应名者也。然形非正名也,名非正形也。则形之与名居然别矣。不可相乱,亦不可相无。无名,故大道无称;有名,故名以正形。今万物具存,不以名正之,则乱;万名具列,不以形应之,则乖。故形名者,不可不正也。善名命善,恶名命恶。
故善有善名,恶有恶名。圣贤仁智,命善者也;顽嚚凶愚,命恶者也。今即圣贤仁智之名,以求圣贤仁智之实,未之或尽也。即顽嚚凶愚之名,以求顽嚚凶愚之实,亦未或尽也。使善恶尽然有分,虽未能尽物之实,犹不患其差也。故曰:名不可不辨也。
名称者,别彼此而检虚实者也。自古至今,莫不用此而得,用彼而失。失者,由名分混;得者,由名分察。今亲贤而疏不肖,赏善而罚恶。贤不肖善恶之名宜在彼,亲疏赏罚之称宜属我。我之与彼,又复一名,名之察者也。名贤不肖为亲疏,名善恶为赏罚,合彼我之一称而不别之,名之混者也。故曰:名称者,不可不察也。语曰“好牛”,又曰,不可不察也。好则物之通称,牛则物之定形,以通称随定形,不可穷极者也。设复言“好马”,则复连于马矣,则好所通无方也。
设复言“好人”,则彼属于人矣。则“好”非“人”,“人”非“好”也。则“好牛”、“好马”、“好人”之名自离矣。故曰:名分不可相乱也。
五色、五声、五臭、五味,凡四类,自然存焉天地之间,而不期为人用。人必用之,终身各有好恶,而不能辨其名分。名宜属彼,分宜属我。我爱白而憎黑,韵商而舍徵,好膻而恶焦,嗜甘而逆苦。白黑、商徵、膻焦、甘苦,彼之名也;爱憎、韵舍、好恶、嗜逆,我之分也。定此名分,则万事不乱也。故人以“度”审长短,以“量”受少多,以“衡”平轻重,以“律”均清浊,以“名”稽虚实,以“法”定治乱,以简治烦惑,以易御险难。万事皆归于一,百度皆准于法。归一者,简之至;准法者,易之极。如此则顽嚚聋瞽,可与察慧聪明同其治也。
天下万事,不可备能,责其备能于一人,则贤圣其犹病诸。设一人能备天下之事,则左右前后之宜、远近迟疾之间,必有不兼者焉。苟有不兼,于治阙矣。
全治而无阙者,大小、多少,各当其分;农商工仕,不易其业。老农、长商、习工、旧仕,莫不存焉,则处上者何事哉?故有理而无益于治者,君子弗言;有能而无益于事者,君子弗为。君子非乐有言,有益于治,不得不言。君子非乐有为,有益于事,不得不为。故所言者不出于名法权术,所为者不出于农稼军阵,周务而已,故明主任之。治外之理,小人之所必言;事外之能,小人之所必为。小人亦知言有损于治,而不能不言;小人亦知能有损于事,而不能不为。故所言者极于儒墨是非之辨,所为者极于坚伪偏抗之行,求名而已,故明主诛之。故古语曰:“不知无害为君子,知之无损为小人。工匠不能,无害于巧;君子不知,无害于治。”此言信矣。
为善使人不能得从,此独善也;为巧使人不能得从,此独巧也;未尽善巧之理。为善与众行之,为巧与众能之,此善之善者,巧之巧者也。故所贵圣人之治,不贵其独治,贵其能与众共治也;所贵工倕之巧,不贵其独巧,贵其能与众共巧也。
今世之人,行欲独贤,事欲独能,辩欲出群,勇欲绝众。独行之贤,不足以成化;独能之事,不足以周务;出群之辩,不可为户说;绝众之勇,不可与征阵。凡此四者,乱之所由生。是以圣人任道以夷其险,立法以理其差。使贤愚不相弃,能鄙不相遗。能鄙不相遗,则能鄙齐功;贤愚不相弃,则贤愚等虑。此至治之术也。
名定则物不竞,分明则私不行。物不竞,非无心;由名定,故无所措其心。
私不行,非无欲;由分明,故无所措其欲。然则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于无心无欲者,制之有道也。田骈曰:天下之士,莫肯处其门庭、臣其妻子,必游宦诸侯之朝者,利引之也。游于诸侯之朝,皆志为卿大夫而不拟于诸侯者,名限之也。彭蒙曰:“雉兔在野,众人逐之,分未定也;鸡豕满市,莫有志者,分定故也。物奢则仁智相屈,分定则贪鄙不争。”圆者之转,非能转而转,不得不转也;方者之止,非能止而止,不得不止也。因圆之自转,使不得止;因方之自止,使不得转。何苦物之失分?故因贤者之有用,使不得不用;因愚者之无用,使不得用。用与不用,皆非我也。因彼可用与不可用而自得其用也。自得其用,奚患物之乱乎?物皆不能自能,不知自知。智非能智而智,愚非能愚而愚,好非能好而好,丑非能丑而丑。夫不能自能,不知自知,则智好何所贵?愚丑何所贱?则智不能得夸愚,好不能得嗤丑,此为得之道也。道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怨,富贵者不骄,愚弱者不慑,智勇者不陵,定于分也;法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敢怨富贵,富贵者不敢陵贫贱,愚弱者不敢冀智勇,智勇者不敢鄙愚弱。此法之不及道也。
世之所贵,同而贵之,谓之俗;世之所用,同而用之,谓之物。苟违于人,俗所不与;苟忮于众,俗所共去。故人心皆殊,而为行若一;所好各异,而资用必同。此俗之所齐,物之所饰。故所齐不可不慎,所饰不可不择。昔齐桓好衣紫,阖境不鬻异采;楚庄爱细腰,一国皆有饥色。上之所以率下,乃治乱之所由也。故俗苟沴,必为法以矫之;物苟溢,必立制以检之。累于俗、饰于物者,不可与为治矣。昔晋国苦奢,文公以俭矫之,乃衣不重帛,食不兼肉。无几时,国人皆大布之衣,脱粟之饭。越王句践谋报吴,欲人之勇,路逢怒蛙而轼之。比及数年,民无长幼,临敌虽汤火不避。居上者之难,如此之验。圣王知民情之易动,故作乐以和之,制礼以节之。在下者不得用其私,故礼乐独行。礼乐独行,则私欲寝废;私欲寝废,则遭贤之与遭愚均矣。若使遭贤则治,遭愚则乱,是治乱属于贤愚,不系于礼乐。
是圣人之术与圣主而俱没,治世之法逮易世而莫用,则乱多而治寡。乱多而治寡,则贤无所贵,愚无所贱矣。处名位,虽不肖,不患物不亲己;在贫贱,虽仁贤,不患物不疏己。亲疏系乎势利,不系于不肖与仁贤也。吾亦不敢据以为天理,以为地势之自然者尔。今天地之间,不肖实众,仁贤实寡。趋利之情,不肖特厚。廉耻之情,仁贤偏多。今以礼义招仁贤,所得仁贤者,万不一焉;以名利招不肖,所得不肖者,触地是焉。故曰:“礼义成君子,君子未必须礼义;名利治小人,小人不可无名利。”
庆赏刑罚,君事也;守职效能,臣业也。君料功黜陟,故有庆赏刑罚;臣各慎所任,故有守职效能。君不可与臣业,臣不可侵君事。上下不相侵与,谓之名正。名正而法顺也。接万物使分,别海内使不杂。见侮不辱,见推不矜,禁暴息兵,救世之斗。此仁君之德,可以为主矣。守职分使不乱,慎所任而无私。饥饱一心,毁誉同虑,赏亦不忘,罚亦不怨。此居下之节,可为人臣矣。
世有因名以得实,亦有因名以失实。宣王好射,说人之谓己能用强也,其实所用不过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引试之,中关而止。皆曰:“不下九石,非大王孰能用是?”宣王说之。然则宣王用不过三石,而终身自以为九石。三石,实也,九石,名也,宣王悦其名而丧其实。齐有黄公者,好谦卑。有二女,皆国色。以其美也,常谦辞毁之,以为丑恶,丑恶之名远布,年过而一国无聘者。卫有鳏夫,失时冒娶之,果国色。然后曰:“黄公好谦,故毁其子不姝美。”于是争礼之,亦国色也。国色,实也;丑恶,名也。此违名而得实矣。楚人担山雉者,路人问:“何鸟也?”担雉者欺之曰:“凤皇也。”路人曰:“我闻有凤皇,今直见之,汝贩之乎?”曰:“然。”则十金,弗与。请加倍,乃与之。将欲献楚王,经宿而鸟死。路人不遑惜金,惟恨不得以献楚王。国人传之,咸以为真凰皇,贵,欲以献之。遂闻楚王,王感其欲献于己,召而厚赐之,过于买鸟之金十倍。魏田父有耕于野者,得宝玉径尺,弗知其玉也,以告邻人。邻人阴欲图之,谓之曰:“怪石也,畜之弗利其家,弗如复之。”田父虽疑,犹录以归,置于庑下。其夜玉明光照一室,田父称家大怖,复以告邻人。曰:“此怪之征,遄弃,殃可销。”于是遽而弃于远野。邻人无何盗之以献魏王。魏王召玉工相之,玉工望之再拜而立:“敢贺王,王得此天下之宝,臣未尝见。”王问价,玉工曰:“此无价以当之,五城之都,仅可一观。”魏王立赐献玉者千金,长食上大夫禄。
凡天下万里皆有是非,吾所不敢诬。是者常是,非者常非,亦吾所信。然是虽常是,有时而不用;非虽常非,有时而必行。故用是而失,有矣;行非而得,有矣。是非之理不同,而更兴废,翻为我用,则是非焉在哉?观尧、舜、汤、武之成,或顺或逆,得时则昌;桀、纣、幽、厉之败,或是或非,失时则亡。五伯之主亦然。宋公以楚人战于泓,公子目夷曰:“楚众我寡,请其未悉济而击之。”宋公曰:“不可,吾闻不鼓不成列。寡人虽亡之余,不敢行也。”战败,楚人执宋公。齐人弑襄公,立公孙无知。召忽、夷吾奉公子纠奔鲁,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既而无知被杀,二公子争国。纠,宜立者也。小白先入,故齐人立之。既而使鲁人杀纠,召忽死之,征夷吾以为相。晋文公为骊姬之谮,出亡十九年,惠公卒,赂秦以求反国,杀怀公子而自立。彼一君正而不免于执,二君不正,霸业遂焉。己是而举世非之,则不知己之是;己非而举世是之,亦不知己之非。然则是非随众贾而为正,非己所独了。则犯众者为非,顺众者为是。故人君处权乘势,处所是之地,则人所不得非也。居则物尊之,动则物从之,言则物诚之,行则物则之,所以居物上、御群下也。国乱有三事:年饥民散,无食以聚之则乱;治国无法,则乱;有法而不能用,则乱。有食以聚民,有法而能行,国不治,未之有也。
大道没有具体的形状,有形状的事物都有相应的名称。名称是判定客观事物的依据。正因为判定客观事物的依据取决于名称.那么名称是不能有差错的。所以孔子说:“一定要纠正不恰当的名分。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大道没有相应的名称,万物一定有相应的名称。从没有名称的大道中产生出来的万物,都具备各自的形状特征。由于名称产生于各种形状的事物中,那么众多的名称应当与各种具体事物相对应。
用大道治理国家,那么名家、法家、儒家、墨家的学说自然就会被废弃。而用名家、法家、儒家、墨家的学说治理国家,也不能离开大道。老子说:“道是万物的根本。它是善人的法宝,也是不善人所要保持的。”用大道治理国家的人,被称为善人;凭借名家、法家、儒家、墨家学说治理国家的人,被称为是不善人。善人和不善人之间,名位和职分日益分离,以致不用认真审察就能把它们区分开来。
用道治理国家感到不足时就用法制,用法制治理国家感到不足时就用权术,用权术治理国家感到不足时就用权力,用权力治理国家感到不足时就用权势。权势用尽了再反过来用权力,权力用尽了再反过来用权术,权术用尽了再反过来用法治,法治用尽了再反过来用大道,用大道治理国家,就会达到君主无所作为而天下大治的效果。所以说事物陷入穷尽就发展到了终点,发展到终点就会返回到开始的地方,这样开始和终点互相循环因袭,永远没有穷尽
有形状的事物必定有名称,有名称的事物不一定有形状。有形状而没有名称的事物,不一定会失去它的形状、颜色等特征。有名称而没有具体形状的事物,不根据名称去检验具体的事物,则往往出现差误。所以,有时用事物的名称来检验事物的形状,有时根据事物的形状来确定事物的名称;有时用事物的名称来规定事物的种类,有时根据事物的种类来检验事物的名称。弄明白了事物的形状与名称之间的关系,那么事物的形名关系与事物之间的道理,就无法隐瞒了。
名有三种类型,法有四种表现。名的三种类型:第一种是事物的名称,如事物的方、圆、白、黑等;第二种是诋毁、赞誉的名称,如善、恶、贵、贱等;第三种是形容的名称,如贤能、愚蠢、爱慕、憎恶等。法的四种表现:其中第一种是永恒不变之法,如君臣关系、上下关系等;第二种是教化之法,如道德品行修养得好与坏、风俗习惯的同与异等;第三种是治理民众之法,如奖赏有功的、惩罚犯罪的等;第四种是平准之法,如制定法规、统一度量衡等
权术是君主所秘密使用的法宝,臣下不能随便窥测。权势是制定法令的有力武器,臣下不能随便利用。君主所采用的权术,如果让臣下窥测到,这种权术便不是深奥莫测的了。君主所利用的权势,如果被臣下随便利用,这种权势就没有份量了。总的要求是首先纠正有偏差的名分,让它们不互相侵扰混杂,然后君主的权术就可以保密,君主的权势就可以专用。
名称是用来命名事物形状的,事物的形状是与名称相对应的。但是,事物的形并不是专门用来纠正名的,名也不是专门用来纠正形的。那么形与名二者判然有别,不能互相混淆。也不能互相缺少。没有名称,大道就无法以名相称;有了名称,能用名来匡正各种事物的形。现在世上万物都是客观存在,如果不用名来区分它们,就会发生混乱;世上各种名称都摆在那里,如果不用形来与它们对应,就会出现偏差。所以,形与名的关系,不能不认真加以辩正。
用好名称命名好的东西。用坏名称命名坏的东西,所以好的东西有好名称,坏的东西有坏名称。圣贤仁智,是用来命名好人的;顽嚣凶愚,是用来命名坏人的。现在如果用圣贤仁智之名,去寻求圣贤仁智之实,未必能使名完全符合实;如果用顽群嚣凶愚之名,去寻求顽嚣凶愚之实.也未必能使名完全符合实。如果能把好名、坏名完全区分开来,即使不能完全反映事物的实际情况,但不必担心出现大的差错,所以说对名不能不辩证清楚。
名称是用来区别不同事物、检查形名关系的。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运用得当就能成功、运用不当就要失败的。失败是因为名分混淆不清,成功是因为名分明察清晰。现在人们亲近贤能之人,疏远不肖之徒,奖赏道德品行好的人,惩罚犯罪的人。贤能之人、不肖之徒、品行好的、犯罪的,这都是客观存在的名称;亲近、疏远、奖赏、惩罚,这都是人们所采取的主观态度。人们的主观态度与客观存在的事实,这是两种根本不同的名称,这就把两种名称区分清楚了。如果把客观存在的`贤能之人、不肖之徒与人们所采取的亲近、疏远的态度混为一谈,把品行好、犯罪与奖赏、惩罚混为一谈,把客观存在的事实与人的主观态度不加区别,这就把名称搞混乱了。所以说,对名称是不能不审察清楚的。
人们常说“好牛”,这个名分不能不辩察清楚。“好”是事物的通称,“牛”是事物的形体,用事物的通称来修饰事物的形体,永远没有穷尽。比如再说“好马”,通称的“好”又与形体的“马”相连在一起,那么“好”所通用的范围就没有什么限廷限定了。比如再说“好人”,那“好”的名又归属到形体的“人”了。然而“好”的概念不是“人”的概念,“人”的概念也不是“好”的概念。那么“好牛”、“好马”、“好人”的名分就自然区分开来了,所以说名分是不能互相混乱的。
五种颜色、五种声音、五种气味、五种味道这四类物质,都自然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它们并不期望被人们利用,但人们却一定要应用它们,终身不改变对它们的好恶,且不能分辨它们之间的名分。事物的名称应该是自然存在的事物本身,对事物的分辨则是人们的主观因素。我喜欢白色而讨厌黑色.喜欢商声而讨厌徵音,喜爱膻气而厌恶焦气,喜欢甜味而厌恶苦味。白黑颜色、商徵声音、膻焦气味、甜苦味道,这都是客观存在的事物名称。而喜爱憎恶、爱听不爱听、喜欢讨厌、爱吃不爱吃,这却是人们的主观态度。能够确定这些客观的和主观的名分,那么万事万物就不会出现混乱。
所以人们用尺度来计算物体的长短,用量器来测量东西的多少,用秤具来称量物体的轻重,用律吕来辨别音乐的声音,用名分来考查事物的虚实,用法制来规定国家的治乱,用简明来治理烦琐疑惑,用变易来排除危险和困难。把万事万物都归结为一个道理,各种准则都用法律作准绳。万事万物都归为一个道理,这是最简要的方法;用法律作准绳,这是最便易的措施。如果能做到这样,那么顽固、愚蠢、耳聋、眼瞎的人就可以与开明、智慧、耳聪、目明的人一样,共同治理国家。
天下的事情各种各样千差万别,不能要求一个人什么都会做。如果要求一个人什么都会做,即使是圣贤之人也办不到。假设一个人能做天下所有的事,但在他做事的前后左右、远近缓急方面,必定有不能兼顾到的。如果有不能兼顾到的,对于治理国家就会有所欠缺。如果要使国家得到全面的治理而没有欠缺,就应使事情的大小多少方面都恰如其分,农民、商人、工人、官吏,都各守其业。如果有经验的老农和擅长经商的商人,熟练的工匠和老练的官吏,都发挥自己的专长,那么处在上层的统治者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亲自做呢?
因此,有些话虽然有道理,但对治理国家没有好处,君子绝对不说;虽然有能力,但对成就事业没有好处.君子绝对不做。君子不是乐于好说,而是因为对治理国家有好处,不得不说;君子不是乐于好做,而是因为对成就事业有好处,不得不做。君子所说的话,不外乎名、法、权、术方面的内容;君子所做的事,不外乎农业生产、战争打仗方面的事情,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所以,贤明的君主任用君子。对治国无益的话,小人总爱说;对国家没有用处的事,小人总爱去做。小人也知道这些话对治国有损害,却不能不说;小人也知道这些可能有损于治国的大事,却不能不做。所以,他们所说的,都是儒家、墨家的是非争辩;所做的,都有虚伪偏执的倾向。他们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求取功名罢了,所以贤明的君主要诛杀他们。
古话说:“不知道并不能妨碍一个人成为君子,知道也不能阻碍一个人不是小人。工匠不能做别的事情,并不妨碍他是能工巧匠;君子不知道其它事情,也不妨碍他能治理好国家。”这话的确是可信的。自己做善事使人不能跟从,这叫独善;自己做事精巧让人不能跟着学,这叫独巧。这两者都没有穷尽善与巧的道理。自己行善也能使众人跟着行善,自己做事精巧也能让众人做到精巧,这才是善中之善、巧中之巧。所以圣人治理国家的可贵之处,不在圣人能独立治理国家,而在圣人能与众人共同治理国家。能工巧匠任的可贵之处,不在他个人做事精巧,而在他能与众人共同做事精巧。
现在的人们,行为总想表现出自己特别贤惠,做事总想表现出自己特有能力,论辩总想表现自己才能超群,勇敢总想表现自己无人相比。行为独贤,不足以教化万民;做事独能,不足以完成各项工作;论辩超群,不可能做到家喻户晓;勇敢无比,不可能上阵与众敌应战。大凡这四种情况,是国家产生混乱的根本原因。所以圣人用道来克服各种艰难险阻,确定法律来处理各种差异。使贤人和愚人不互相抛弃,使能人与庸人不互相舍弃。能人与庸人不互相舍弃,那么能人与庸人就会同样取得成功;贤人与愚人不互相抛弃,那么贤人与愚人就会共同考虑国家大事,这是最佳的治国权术。
名义确定后,人们对事物就不会争夺;分属明确后,人们的私欲就不会盛行。人们对事物不争夺,并不是人们没有争夺之心,而是因为名义确定之后,人们就无法实施争夺之心;人们的私欲不能盛行,并不是人们没有私欲,而是因为分属已经明确,人们就无法实施自己的私欲。然而私心、私欲人人都有,却能使人们做到没有私心、没有私欲一样,是因为制止私心、私欲的方法得当。田骈说:“天下有志的男士,没有谁肯老呆在自己的家里,伺候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们必定要到各诸侯国的朝廷去游说,求得一官半职,这是受利禄的引诱所致。他们到各诸侯国朝廷游说的目的,都想成为卿大夫,而没有想成为诸侯国的君主,这是因为名分限定了他们。”彭蒙说:“野鸡和兔子在野地时,众人都会追逐它们,这是因为分属还没有确定的缘故。鸡和猪充满集市,没有人企图抢夺占为己有,这是因为分属已经确定的缘故。财物丰富之后而分属未定,即使是仁智之人也会争夺;分属确定之后,就是贪得无厌的人也不敢乱抢。
圆的东西之所以会转动,并不是因为它本身会转动而转动,而是因为它具备转动的条件而不得不转动;方的东西之所以会静止,并不是因为它本身会静止而静止,而是因为它具备静止的条件而不得不静止。顺应圆的东西能自己转动的特性,使它不得静止;顺应方的东西能自己静止的特性,使它不得转动,何必担心事物失去本性呢?所以,利用贤能之人对治理国家有用的特征,使他们不得不为国家所用;顺应愚昧之人对治理国家无用的特征,使他们不得为国家所用。国家用与不用,都不是由我个人的主观愿望所决定,而是顺应他们可用与不可用的特征,使他们各得其所,为什么担心事物会发生混乱呢?
人都不能做到而自然就能做到。人都不能知道而自然却能了解。聪明的人并不是自己想聪明就聪明,愚笨的人并不是自己想愚笨就愚笨,好看的人并不是自己想好看就好看,丑陋的人并不是自己想丑陋就丑陋。人们不能做到而自然能做到,人们不能知道自然却了解。那么聪明和好看有什么可珍贵的呢?愚笨和丑陋有什么可卑贱的呢?聪明的人不能向愚笨的人炫耀,好看的人不能讥笑丑陋的人,这都是懂得了治理国家所应遵循的大道。
如果大道能在世间施行,那么贫穷与卑贱的人就不会有怨言,富裕与尊贵的人就不会高傲自大,愚笨与软弱的人就不会恐惧害怕,聪明与勇敢的人就不会盛气凌人,这是因为确定了名分的缘故。如果法制能在世间施行,那么贫穷与卑贱的人就不敢怨恨富裕与尊贵的人,富裕与尊贵的人也不敢欺凌贫穷与卑贱的人;愚笨与软弱的人就不敢企盼超过聪明与勇敢的人,聪明与勇敢的人也不敢鄙视愚笨与软弱的人,这就是施行法制不如施行大道的地方。
被世人看重的东西,与世人同样看重这些东西就叫做顺应风俗习惯;被世人所使用的东西,与世人同样使用这些东西就叫做物尽其用。如果违背众人的意愿。就会遭到习惯势力的反对;如果伤害了众人的感情。就会被习惯势力所摒弃。因此。人们的心思尽管不同,但行为却能互相一致;人们的爱好尽管各异,但所使用的东西却能相同。这就是风俗习惯对人们所起的统一作用.也是物质对人们所起的修治作用。所以,对风俗习惯的作用不可不慎重对待,对物质的修治作用不可不认真加以选择。
从前齐恒公喜欢穿紫色的衣服,结果齐国境内就没有卖其他颜包的绸布。楚庄王喜欢细腰的人,结果楚国境内的人就都面带饥色。处在上位的人提倡什么来做群下的表率,是国家得到大治、大乱的根本原因。所以.如果风气不正,一定要制定法令来加以矫正;如果物质丰富,一定要用制度来加以检查。如果被坏的风气所左右,受奢侈腐败之风的支配.这种人是不可能治理好国家的。
从前晋国苦于奢侈成风,晋文公用检约的办法加以纠正。他穿衣不穿夹层的绸衣,吃饭不吃两种肉菜。没过多长时间,人们都穿粗布衣服,都吃粗茶淡饭。越王句践图谋报吴王灭越之仇,企望人们变得勇敢起来,在路上碰到一只发怒的青蛙,便站在车上手扶车轼向它表示敬意。过了几年,国人无论年长年幼的,遇到敌人时即使赴汤蹈火也不躲避。可见,处于上位人的表率作用。对群下竞能得到如此明显的验证。
圣明的君王知道人民的情感容易变动。便制作乐来加以调和,制作礼来加以节制。使在下位的人不得行其私,所以只有礼乐能够在天下通行。礼乐在天下通行,那么个人的私欲就逐渐被废止。个人的私欲被废止.而无论遇贤明的君主或愚笨的君主都一样。如果遇到贤明的君主国家就得到治理.遇到愚笨的君主国家就遭到混乱,国家治乱的根本就取决于君主的贤能与愚笨,而不取决于礼乐的完备,这样圣人的治国之术就和圣贤的君主一同消失。治理国家的法术,换了朝代便可能使罔不能使用,那么国家就会出现乱世多而治世少的局面。国家出现乱世多而治世少的局面,那么贤明的君主也无所谓尊贵,愚笨的君主也无所谓轻贱
处在高官显赫地位的人,虽然是不肖之徒.不必担心人们不亲近他;在贫穷卑贱地位的人,虽然具有仁爱贤能之德.不必担心人们疏远他。亲近与疏远完全取决于他的权势和财利。并不取决于他是否是仁贤之士或不肖之徒。我也不敢把这看作是顺应天道的自然之理,而只认为这是现实处在不同地位的人们之间自然存在的关系。现在天地之间.不肖之徒确实很多。仁贤之士确实太少。趋炎附势的心理,在不肖之徒中特别严重。廉洁知耻的心理,在仁贤之士中比较偏多。现在用礼义招纳仁贤之士。所得到的仁贤之士,不到万分之一;用名利招纳不肖之徒,所得到的不肖之徒。遍地皆是。所以说礼义能够成就君子,君子不一定需要礼义;名利能够治服小人,小人不可以缺少名利。
奖赏有功,惩罚犯罪。这是君主的事;严守职责,尽心竭力,这是臣子的职能。君主对臣子论功升迁。据过贬黜,所以有庆赏刑罚;臣子各自慎守职责.所以有守职效能。君主不能参与臣子的职业,臣子也不能侵犯君主的权限,上下互不混淆侵犯,这就叫作名正。名正就能使国家的法律秩序顺畅。承接万物使它们互相区别,条理国内大事使它们不相混杂。受到欺侮而不觉得耻辱,得到推举而不骄傲自满,禁止暴力,平息战争,解救世上的争斗,这就是仁义君主的德行。能做到这些就可以成为一国之主。严守职责名分不使其混乱。慎重地做好本职工作而没有私心。遇到富足时与遭到灾荒时都不变心。受到批评或表扬时都能正确对待.得到奖赏时不得意忘形,受到责罚时也不怨天尤人,这就是作臣子的节操。能做到这些就可以成为合格的人臣了。
世上有因名而得到实的,也有因名而失掉实的。齐宣王爱好射箭,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能用很强硬的弓,其实;也所用弓的拉力不过只有三石,并拿来让左右侍从看,左右侍从都试着拉弓,拉到三石的一半便停了下来,都说:“这张弓的弓力不低于九石,不是大王谁能用这么硬的弓?”齐宣王非常高兴。然而齐宣王所用弓的弓力不过三石,但他终身都认为自己拉的是九石的硬弓。三石是此弓的实际弓力,九石是此弓的虚假名声,齐宣王由于喜欢虚名而丧失了实际。
齐国有个姓黄的男士,喜好谦虚自卑。他有两个女儿,都是国内极其漂亮的美女。因为她们都很漂亮,黄公便常用谦辞贬低她们,说她们容貌丑陋,结果丑陋的名声传播很远,超过了正常结婚年龄也没有人来聘娶她们。卫国有个上了年岁的单身汉,当时冒然取了其中一个,发现果然是国内漂亮绝顶的美女。然后便说:“黄公喜好自谦,所以丑化他女儿不漂亮。”消息传出后,人们争相聘娶黄公的另一个女儿,果然也是国内漂亮绝顶的美女。漂亮绝顶是内在的事实,丑陋是外在的名声,这是违背外在丑陋的名声而存有内在漂亮的事实。
楚国有个人挑着野鸡走路,路上有人问他:“这是什么鸟?”挑野鸡的人欺骗他说:“这是凤凰。”路人说:“过去我只听说过有一种鸟叫凤凰,今天才算见到它,你现在卖吗?”回答说:“卖。’’路人用十金来买,挑野鸡的人不卖。路人愿意增加一倍钱,才卖给了他。路人准备把野鸡献给楚国国王,但过了一夜野鸡便死了。路人来不及心痛金钱购买野鸡,只遗憾不能把它献给楚国国王。人们纷纷传说这件事,都认为这是真凤凰,路人感到凤凰非常珍贵,还是想把它献给楚王。这件事终于传到楚王那里,楚王非常感激这个人把珍贵的凤凰献给自己,便把他召来重重地奖赏了他,他得到的赏金超过了购买野鸡的十倍。
魏国有个农夫在田野里耕地,捡到一块直径达一尺左右的宝玉,但他不知道是宝玉。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邻居。邻居私下想谋得到这块宝玉,就对农夫说:“这是一块怪石,留着它对你家不利,不如把它扔到原来的地方。”农夫心里虽然有些忧虑,最终还是把它带回了家,放在厅堂外的屋檐下。当晚宝玉便散发出亮光,照得屋里通明,农夫全家大为恐慌,又把这件事告诉了邻居。邻居说:“这是怪异的征兆,赶快把它扔掉.祸殃才能够消除。”农走赶快把这块宝玉扔到很远的野地。邻居不久就把这块宝玉偷偷捡回,把它献给了魏国国王。魏国国王召集治玉工匠鉴定这块宝玉,玉工远远地望见这块宝玉.便珲了两拜,站起来向魏国国毛祝贺说:“祝贺国王得到这块天下少有的宝玉,臣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宝玉。”魏国国王向玉匠询问这块宝玉的价值。玉匠说:“这块宝玉没有什幺贵重东西的价值可以与它相比,用五座都城的代价只能看它一眼。”魏国国王立即赏赐给献玉的人千金,并让他永远享有上大夫的俸禄。
大凡天下纵横万里,各种事情都有个是非标准,我不敢欺骗隐瞒。正确的东西总是正确的,错误的东西总是错误的,这我也深信不疑。然而正确的东西尽管总是正确的,但有时却不被采纳;错误的东西尽管总是错误的.但有时却必须实行。所以说有时采用正确的做法却遭到失败,有时实行错误的作法反而会获得成功。正确与错误虽然道理不同,而社会兴旺衰败的更替变换,翻来覆去为我所用,那么是非的标准又在哪里呢?观察唐尧、虞舜、商汤、周武王成功的经验,不沦他们是采用受惮的作法或是采用夺权的作法,只要顺应了时代发展趋势的需要就昌盛;观察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失败的教训,不论他们是采用正确的作法或是采用错误的作法,只要违背了时代发展趋势的要求就失败。春秋五霸的兴衰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宋襄公率军与楚国军在泓水交战,公子目夷说:“楚国军人多我们人少,请求您下令在他们还未完全渡过河时就突然袭击他们。”宋囊公说:“不能这佯。我听说仁义之师不进攻没有排好队列的军。我虽然是亡国之人的后裔,也不敢照您说的去做。”结果宋国军;被打得大败,楚国人俘虏了宋襄公。
齐国人杀了齐襄公,立公孙无知为国君,召忽、夷吾侍奉着公子纠逃到鲁国,鲍叔牙侍奉着公子小白逃到莒国。不久,公孙无知被杀,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争夺君位,公子纠应该被立为国君,但公子小白先回到齐国,所以齐国人便立公子小白为国君。遂后,公子小白指使鲁国人杀死了公子纠,召忽为公子纠殉难,公子小白便征聘管仲为相。
晋文公被骊姬的谗言所害,在国外流亡了十九年。晋惠公卒,文公行赂秦国由其帮助返回晋国,杀死晋怀公后自立为国君。宋襄公的行为符合正确的仁义标准,但不免成为俘虏;齐桓公、晋文公两位君主采用了不正确的做法,却成就了霸业。
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而世人都加以否定,那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正确的;自己认为是错误的而世人都加以肯定,那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错误的。这么说是非标准是随众人的砰价而转移的,不是自己所能独自决定的。违背众人意愿的就是错误的,顺应众人意愿的就是正确的。所以,处在权变之中的君主要凭借自己的威势,使自己经常处在无可非议的地位,那么人们就无法批评君主了。君主安居不动时大家都尊敬他,君主做事时大家都跟着做,君主说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君主的行为大家都争相效法,这样君主才能凌驾于万民之上,驾驭各级官吏。
造成国家混乱的原因有三种情况:遭受饥荒,人民流离失所,君主没有粮食来聚拢人民,国家就会出现混乱;治理国家没有法律可依,国家会出现混乱;有了法律而不能得到贯彻实施,国家也会出现混乱。有吃的就能使老百姓安居乐业,治理国家有了法律并能得到很好地贯彻施行,国家不能治理好的,从来没有过。
原文: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曰:“否!” “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
(1)选自《孟子·梁惠王上》。
(2)齐宣王:田氏,名辟疆,齐国国君,前342年至前324年在位。
(3)齐桓、晋文:指齐桓公小白和晋文公重耳,春秋时先后称霸,为当时诸侯盟主。宣王有志效法齐桓、晋文,称霸于诸侯,故以此问孟子。
(4)仲尼:孔子的字。道:述说,谈论。儒家学派称道尧舜禹汤文武等“先王之道”,不主张“霸道”,所以孟子这样说。
(5)无以:不得已。以,同“已”,作止讲。王(wàng):用作动词,指王天下,即用王道(仁政)统一天下。
(6)保:安。莫之能御:没有人能抵御他。御:抵御,阻挡。
(7)胡齕(hé):齐王的近臣。
(8)之:往,到…去。
(9)衅(xìn)钟:古代新钟铸成,用牲畜的血涂在钟的缝隙中祭神求福,叫衅钟。衅,血祭。
(10)觳(hú)觫(sù):恐惧颤抖的样子。
(11)若:如此。就:接近,走向。
(12)然则:既然如此,那么就。
(13)易:交换。
(14)识:知道。诸:“之乎”的合音。
(15)是:代词,这种。足以王(wàng):足够用来王天下。
(16)爱:爱惜,这里含有吝啬之意。
(17)诚有百姓者: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诚:的确,确实。
(18)褊(biǎn)小:土地狭小。
(19)无异:莫怪,不要感到奇怪。于:对。
(20)彼恶知之:他们怎么知道呢?恶(wū):怎,如何。
(21)隐:哀怜。
(22)何择:有什么分别。择:区别,分别。
(23)宜:应当。乎:在这里表示感叹。此句是主谓倒装句,“百姓之谓我爱也”是“宜乎”的主语。之:助词,用在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的独立性。
(24)无伤:没有什么妨碍,此处译为没有什么关系。
(25)仁术:指仁爱之道,实施仁政的途径。
(26)庖厨:厨房。
(27)说:同“悦”,高兴。
(28)“《诗》云”二句:见于《诗经·小雅·巧言》,意思是他人有心思,我能推测它。忖(cǔn)度(duó):揣测。
(29)夫子之谓也:(这话)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夫子:古代对男子的尊称,这里指孟子。……之谓也:……说的就是……
(30)戚戚:心动的样子,指有同感。
(31)复:报告。
(32)钧:古代以30斤为一钧。
(33)明:眼力。秋毫之末:鸟兽秋天生出的绒毛的尖端,喻极细小的东西。
(34)舆薪:一车薪柴。
(35)王许之乎:大王相信吗?许:相信,赞同。
(36)“今恩”句以下是孟子的话,省去“曰”字,表示语气急促。
(37)见保:受到保护或安抚。见:被。
(38)王之不王:大王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第二个王是动词。
(39)形:具体的外在区别和表现。异:区别。
(40)挟(xié):夹在腋下。太山:泰山。超:跳过。北海:渤海。
(41)枝:枝同“肢”。这句意谓,为年长者按摩肢体。一说指向老者折腰行鞠躬礼,一说替长者攀摘树枝。皆指轻而易举之事。
(42)老吾老:第一个“老”字作动词用,意动用法,可译为尊敬;第二个“老”作名词,是老人的意思。其下句“幼吾幼”句法相同。
(43)运于掌:运转在手掌上,比喻称王天下很容易办到。
(44)“《诗》云”句:见于《诗经·大雅·思齐》,意思是给妻子作好榜样,推及兄弟,以此德行来治理国家。刑:同“型”,这里作动词用,指以身作则,为他人示范。寡妻:国君的正妻。御:治理。家邦:国家。
(45)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孟子总结这三句诗的意思,就是说把你爱自家人的心,推广到爱他人罢了。
(46)大过:大大超过。
(47)权:秤锤,这里作动词用,指用秤称重。
(48)度(duó):用尺量。
(49)度(duó):思量,揣度。
(50)抑:选择连词,还是。危:使……受到危害。构怨:结仇。
(51)肥甘:肥美香甜的食物。
(52)岂:难道。
(53)然:这样。则:那么。
(52)轻暖:轻柔暖和的衣裘。
(53)便嬖(piánbì):国王宠爱的近侍。
(54)辟:开辟,扩大。
(55)朝:使……称臣(或朝见)。
(56)莅(lì):居高临下,引申为统治。中国:指中原地带。
(57)而:表并列。抚:安抚,使……归顺。四夷:四方的少数民族。
(58)以:凭借。若:如此。若:你。
(58)缘木而求鱼:爬到树上去捉鱼,比喻不可能达到目的。
(59)若是:如此。甚:厉害。
(60)殆:不定副词,恐怕,大概。有:同“又”。
(61)邹:与鲁相邻的小国,在今山东邹县。楚:南方的大国。
(62)集:凑集。这句说,齐国土地合起来约有一千个平方里。
(63)盖:同“盍”,兼词,“何不”的合音。反其本:回到根本上来,指回到王道仁政上来。反通返。
(64)发政施仁:发布政令,推行仁政。
(65)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做生意的都愿意把货物储存在大王的集市上。
(66)涂:通“途”。
(65)疾:憎恨。
(66)赴愬:前来申诉。
(67)惛:同“昏”,思想昏乱不清。进:前进。于:在。是:这。
(68)敏:聪慧。
(68)恒产:用以维持生活的固定的产业。恒心:安居守分之心。
(69)放辟邪侈:“放”和“侈”同义,都是纵逸放荡的意思。“辟”和“邪”同义,都是行为不轨的意思。
(70)罔民:张开罗网陷害百姓。罔,同“网”,用作动词。
(71)制:规定。
(72)畜:同“蓄”,养活,抚育。妻子;妻子儿女。
(73)乐岁:丰收的年头。终:一年。
(74)凶年:饥荒的年头。
(75)驱:督促,驱使。之:往,到。善,做好事。
(76)轻:容易。
(77)赡(shàn):足,及。
(78)奚:何。暇:空闲时间。
(79)盍:何不。
(80)五亩之宅:五亩大的住宅。传说古代一个男丁可以分到五亩土地建筑住宅。古时五亩合现在一亩二分多。
(81)衣:穿。帛:丝织品。
(82)豚(tún):小猪。彘(zhì):大猪。
(83)百亩之田:传说古代实行井田制,每个男丁可以分到土地一百亩。
(84)谨:重视,谨慎地对待。庠(xiáng)序:古代学校的名称。周代叫庠,殷代叫序。
(85)申:反复教导。
(86)颁白者:头发半白半黑的老人。颁,同“斑”。
(87)黎民:黑头发的民众。这里指少壮者,与上文老者对举。
翻译:
齐宣王问(孟子)说:“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孔子这些人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的人,因此后世没有流传。我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不能不说,那么还是说说行王道的事吧!”
(齐宣王)说:“要有什么样的德行,才可以称王于天下呢?”
(孟子)说:“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没有人可以抵御他。”
(齐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保全百姓吗?”
(孟子)说:“可以。”
(齐宣王)说:“从哪知道我可以呢?”
(孟子)说:“我听胡龁说(我从胡龁那听说):‘您坐在大殿上,有个人牵牛从殿下走过。您看见这个人,问道:‘牛(牵)到哪里去?’(那人)回答说:‘准备用它(的血)来涂在钟上行祭。’您说:‘放了它!我不忍看到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这样没有罪过却走向死地。’(那人问)道:‘那么既然这样,(需要)废弃祭钟的仪式吗?’你说:‘怎么可以废除呢?用羊来换它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齐宣王)说:“有这事。”
(孟子)说:“这样的心就足以称王于天下了。百姓都认为大王吝啬(一头牛)。(但是)诚然我知道您是出于于心不忍(的缘故)。”
(齐宣王)说:“是的。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齐国虽然土地狭小,我怎么至于吝啬一头牛?就是因为不忍看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就这样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因此用羊去换它。”
(孟子)说:“您不要对百姓认为您是吝啬的感到奇怪。以小(的动物)换下大(的动物),他们怎么知道您的想法呢?您如果痛惜它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宣王笑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想法呢?(我也说不清楚),我(的确)不是(因为)吝啬钱财才以羊换掉牛的,(这么看来)老百姓说我吝啬是理所应当的了。”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是体现了仁爱之道,(原因在于您)看到了牛而没看到羊。有道德的人对于飞禽走兽:看见它活着,便不忍心看它死;听到它(哀鸣)的声音,便不忍心吃它的肉。因此君子不接近厨房。”
齐宣王高兴了,说:“《诗经》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揣测到。’说的就是先生您这样的人啊。我这样做了,回头再去想它,却想不出是为什么。先生您说的这些,对于我的心真是有所触动啊!这种心之所以符合王道的原因,是什么呢?”
(孟子)说:“(假如)有人报告大王说:‘我的力气足以举起三千斤,却不能够举起一根羽毛;(我的)眼力足以看清鸟兽秋天新生细毛的末梢,却看不到整车的柴草。’那么,大王您相信吗?”
(齐宣王)说:“不相信。”
(孟子说:)“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及禽兽,而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功德,却是为什么呢?这样看来,举不起一根羽毛,是不用力气的缘故;看不见整车的柴草,是不用目力的缘故;老百姓没有受到爱护,是不肯布施恩德的缘故。所以,大王您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是不肯干,而不是不能干。”
(齐宣王)说:“不肯干与不能干在表现上怎样区别?”
(孟子)说:“(用胳膊)挟着泰山去跳过渤海,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确实是做不到。为长辈弯腰作揖,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不肯做,而不是不能做。大王所以不能统一天下,不属于(用胳膊)挟泰山去跳过渤海这一类的事;大王不能统一天下,属于对长辈弯腰作揖一类的事。尊敬自己的老人,进而推广到尊敬别人家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孩子,进而推广到爱护别人家的孩子。(照此理去做)要统一天下如同在手掌上转动东西那么容易了。《诗经》说:‘(做国君的)给自己的妻子作好榜样,推广到兄弟,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说的就是把这样的心推广到他人身上罢了。所以,推广恩德足以安抚四海百姓,不推广恩德连妻子儿女都安抚不了。古代圣人大大超过别人的原因,没别的,善于推广他们的好行为罢了。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广到禽兽身上,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好处,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用秤称,才能知道轻重;用尺量,才能知道长短,任何事物都是如此,人心更是这样。大王,您请思量一下吧!还是说(大王)您发动战争,使将士冒生命的危险,与各诸侯国结怨,这样心里才痛快么?”
齐宣王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样做才痛快呢?我是打算用这办法求得我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孟子)说:“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齐宣王只是笑却不说话。
(孟子)说:“是因为肥美甘甜的食物不够吃呢?又轻又暖的衣服不够穿呢?还是因为美女不够看呢?美妙的音乐不够听呢?左右受宠爱的大臣不够用呢?(这些)您的大臣们都能充分地提供给大王,难道大王真是为了这些吗?”
(齐宣王)说:“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些。”
(孟子)说:“那么,大王所最想得到的东西便可知道了:是想开拓疆土,使秦国、楚国来朝见,统治整个中原地区,安抚四方的少数民族。(但是)以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就像爬到树上却要抓鱼一样。”
齐宣王说:“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比这还严重。爬到树上去抓鱼,虽然抓不到鱼,却没有什么后祸;假使用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又尽心尽力地去干,结果必然有灾祸。”
(齐宣王)说:“(这是什么道理)可以让我听听吗?”
(孟子)说:“(如果)邹国和楚国打仗,那您认为谁胜呢?”
(齐宣王)说:“楚国会胜。”
(孟子)说:“那么,小国本来不可以与大国为敌,人少的国家本来不可以与人多的国家为敌,弱国本来不可以与强国为敌。天下的土地,纵横各一千多里的(国家)有九个,齐国的土地总算起来也只有其中的一份。以一份力量去降服八份,这与邹国和楚国打仗有什么不同呢?还是回到根本上来吧。(如果)您现在发布政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当官的都想到您的朝廷来做官,种田的都想到您的田野来耕作,做生意的都要(把货物)存放在大王的集市上,旅行的人都想在大王的道路上出入,各国那些憎恨他们君主的人都想跑来向您申诉。如果像这样,谁还能抵挡您呢?”
齐宣王说:“我糊涂,不能懂得这个道理。希望先生您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明确的指教我,我虽然不聪慧,请(让我)试一试。”
(孟子)说:“没有长久可以维持生活的产业而常有善心,只有有志之士才能做到,至于老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因而就没有长久不变的心。如果没有长久不变的善心,(就会)不服从约束、犯上作乱,没有不做的了。等到(他们)犯了罪,随后用刑法去处罚他们,这样做是陷害人民。哪有仁爱的君主掌权,却可以做这种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英明的君主规定老百姓的产业,一定使他们上能赡养父母,下能养活妻子儿女;年成好时能丰衣足食,年成不好也不致于饿死。这样之后督促他们做好事。所以老百姓跟随国君走就容易了。如今,规定人民的产业,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能养活妻子儿女,好年景也总是生活在困苦之中,坏年景免不了要饿死。这样,只把自己从死亡中救出来,恐怕还不够,哪里还顾得上讲求礼义呢?大王真想施行仁政,为什么不回到根本上来呢?(给每家)五亩地的住宅,种上桑树,(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小猪、狗、大猪这些家畜,不要失去(喂养繁殖的)时节,七十岁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因劳役)耽误了农时,八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挨饿了;重视学校的教育,反复地用孝顺父母,尊重兄长的道理叮咛他们,头发斑白的老人便不会再背着、顶着东西在路上走了。老年人穿丝衣服吃上肉,老百姓不挨饿受冻,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那是没有的(事情)。”
赏析:
本文通过孟子游说齐宣王提出放弃霸道,施行王道的经过,比较系统地阐发了孟子的仁政主张。
这篇文章记孟子游说宣王行仁政。说明人皆有不忍之心,为国君者,只要能发扬心中这种善端,推己及人,恩及百姓,就不难保民而王。文章通过孟子与齐宣王的对话,表现了孟子“保民而王”的王道思想和富民、教民的政治主张,也表现了孟子善辩的性格和高超的论辩技巧。他的主张,首先是要给人民一定的产业,使他们能养家活口,安居乐业。然后再“礼义”来引导民众,加强伦理道德教育,这样就可以实现王道理想。这种主张反映了人民要求摆脱贫困,向往安定生活的愿望,表现了孟子关心民众疾苦、为民请命的精神,这是值得肯定的。但孟子的思想也有其局限性。一是战国时期,由分裂趋向统一,战争难以避免。孟子往往笼统反对武力,显得脱离实际不合潮流。二是他的仁政主张完全建立在“性善论”基础上,显得过于天真、简单。孟子的思想虽然有一定的价值,与当时的社会却有很大距离,所以是行不通的。
齐桓晋文之事 春秋战国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曰:“否!”
“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曰:“可得闻与?”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盍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齐桓晋文之事》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说:“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孔子这些人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的人,因此后世没有流传。我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不能不说,那么还是说说行王道的事吧!”
(齐宣王)说:“德行怎么样,才可以称王呢?”
(孟子)说:“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没有人可以抵御他。”
(齐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保全百姓吗?”
(孟子)说:“可以。”
(齐宣王)说:“从哪里知道我可以呢?”
(孟子)说:“我从胡龁那听说:‘您坐在大殿上,有个人牵牛从殿下走过。您看见这个人,问道:‘牛(牵)到哪里去?’(那人)回答说:‘准备用它(的血)来涂在钟上行祭。’您说:‘放了它!我不忍看到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这样没有罪过却走向死地。’(那人问)道:‘那么既然这样,(需要)废弃祭钟的仪式吗?’你说:‘怎么可以废除呢?用羊来换它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齐宣王)说:“有这事。”
(孟子)说:“这样的心就足以称王于天下了。百姓都认为大王吝啬。(但是)诚然我知道您是出于于心不忍(的缘故)。”
(齐宣王)说:“是的。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齐国虽然土地狭小,我怎么至于吝啬一头牛?就是因为不忍看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就这样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因此用羊去换它。”
(孟子)说:“您不要对百姓认为您是吝啬的感到奇怪。以小(的动物)换下大(的动物),他们怎么知道您的想法呢?您如果痛惜它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宣王笑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想法呢?(我也说不清楚),我(的确)不是(因为)吝啬钱财才以羊换掉牛的,(这么看来)老百姓说我吝啬是理所应当的了。”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是体现了仁爱之道,(原因在于您)看到了牛而没看到羊。有道德的人对于飞禽走兽:看见它活着,便不忍心看它死;听到它(哀鸣)的声音,便不忍心吃它的肉。因此君子不接近厨房。”
齐宣王高兴了,说:“《诗经》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揣测到。’说的就是先生您这样的人啊。我这样做了,回头再去想它,却想不出是为什么。先生您说的这些,对于我的心真是有所触动啊!这种心和王道仁政合拍的原因,是什么呢?”
(孟子)说:“(假如)有人报告大王说:‘我的力气足以举起三千斤,却不能够举起一根羽毛;(我的)眼力足以看清鸟兽秋天新生细毛的末梢,却看不到整车的柴草。’那么,大王您相信吗?”
(齐宣王)说:“不相信。”
(孟子说:)“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及禽兽,而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功德,却是为什么呢?这样看来,举不起一根羽毛,是不用力气的缘故;看不见整车的柴草,是不用目力的缘故;老百姓没有受到爱护,是不肯布施恩德的缘故。所以,大王您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是不肯干,而不是不能干。”
(齐宣王)说:“不肯干与不能干在表现上怎样区别?”
(孟子)说:“(用胳膊)挟着泰山去跳过渤海,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确实是做不到。向老者折腰行鞠躬礼,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不肯做,而不是不能做。大王所以不能统一天下,不属于(用胳膊)挟泰山去跳过渤海这一类的事;大王不能统一天下,属于向老者折腰行鞠躬礼一类的事。尊敬自己的老人,进而推广到尊敬别人家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孩子,进而推广到爱护别人家的孩子。(照此理去做)要统一天下如同在手掌上转动东西那么容易了。《诗经》说:‘(做国君的)给自己的妻子作好榜样,推广到兄弟,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说的就是把这样的心推广到他人身上罢了。所以,推广恩德足以安抚四海百姓,不推广恩德连妻子儿女都安抚不了。古代圣人大大超过别人的原因,没别的,善于推广他们的好行为罢了。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广到禽兽身上,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好处,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用秤称,才能知道轻重;用尺量,才能知道长短,任何事物都是如此,人心更是这样。大王,您请思量一下吧!还是说(大王)您发动战争,使将士冒生命的危险,与各诸侯国结怨,这样心里才痛快么?”
齐宣王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样做才痛快呢?我是打算用这办法求得我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孟子)说:“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齐宣王只是笑却不说话。
(孟子)说:“是因为肥美甘甜的食物不够吃呢?又轻又暖的衣服不够穿呢?还是因为美女不够看呢?美妙的音乐不够听呢?左右受宠爱的大臣不够用呢?(这些)您的大臣们都能充分地提供给大王,难道大王真是为了这些吗?”
(齐宣王)说:“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些。”
(孟子)说:“那么,大王所最想得到的东西便可知道了:是想开拓疆土,使秦国、楚国来朝见,统治整个中原地区,安抚四方的少数民族。(但是)以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就像爬到树上却要抓鱼一样。”
齐宣王说:“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比这还严重。爬到树上去抓鱼,虽然抓不到鱼,却没有什么后祸;假使用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又尽心尽力地去干,结果必然有灾祸。”
(齐宣王)说:“(这是什么道理)可以让我听听吗?”
(孟子)说:“(如果)邹国和楚国打仗,那您认为谁胜呢?”
(齐宣王)说:“楚国会胜。”
(孟子)说:“那么,小国本来不可以与大国为敌,人少的国家本来不可以与人多的国家为敌,弱国本来不可以与强国为敌。天下的'土地,纵横各一千多里的(国家)有九个,齐国的土地总算起来也只有其中的一份。以一份力量去降服八份,这与邹国和楚国打仗有什么不同呢?还是回到根本上来吧。(如果)您现在发布政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当官的都想到您的朝廷来做官,种田的都想到您的田野来耕作,做生意的都要(把货物)存放在大王的集市上,旅行的人都想在大王的道路上出入,各国那些憎恨他们君主的人都想跑来向您申诉。如果像这样,谁还能抵挡您呢?”
齐宣王说:“我糊涂,不能懂得这个道理。希望先生您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明确的指教我,我虽然不聪慧,请(让我)试一试。”
(孟子)说:“没有长久可以维持生活的产业而常有善心,只有有志之士才能做到,至于老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因而就没有长久不变的心。如果没有长久不变的善心,(就会)不服从约束、犯上作乱,没有不做的了。等到(他们)犯了罪,随后用刑法去处罚他们,这样做是陷害人民。哪有仁爱的君主掌权,却可以做这种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英明的君主规定老百姓的产业,一定使他们上能赡养父母,下能养活妻子儿女;年成好时能丰衣足食,年成不好也不致于饿死。这样之后督促他们做好事。所以老百姓跟随国君走就容易了。如今,规定人民的产业,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能养活妻子儿女,好年景也总是生活在困苦之中,坏年景免不了要饿死。这样,只把自己从死亡中救出来,恐怕还不够,哪里还顾得上讲求礼义呢?大王真想施行仁政,为什么不回到根本上来呢?(给每家)五亩地的住宅,种上桑树,(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小猪、狗、大猪这些家畜,不要失去(喂养繁殖的)时节,七十岁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因劳役)耽误了农时,八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挨饿了;重视学校的教育,反复地用孝顺父母,尊重兄长的道理叮咛他们,头发斑白的老人便不会再背着、顶着东西在路上走了。老年人穿丝衣服吃上肉,老百姓不挨饿受冻,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那是没有的(事情)。”
《齐桓晋文之事》注释
选自《孟子·梁惠王上》。
齐宣王:田氏,名辟疆,齐国国君,前年至前年在位。
齐桓、晋文:指齐桓公小白和晋文公重耳,春秋时先后称霸,为当时诸侯盟主。宣王有志效法齐桓、晋文,称霸于诸侯,故以此问孟子。
仲尼:孔子的字。道:述说,谈论。儒家学派称道尧舜禹汤文武等“先王之道”,不主张“霸道”,所以孟子这样说。
无以:不得已。以,同“已”,作止讲。王(wàng):用作动词,指王天下,即用王道(仁政)统一天下。
保:安。莫之能御:没有人能抵御他。御:抵御,阻挡。
胡齕(hé):齐王的近臣。
之:往,到…去。
衅(xìn)钟:古代新钟铸成,用牲畜的血涂在钟的缝隙中祭神求福,叫衅钟。 衅,血祭。
觳(hú)觫(sù):恐惧颤抖的样子。
若:如此。就:接近,走向。
然则:既然如此,那么就。
易:交换。
识:知道。诸:“之乎”的合音。
是:代词,这种。足以王(wàng):足够用来王天下。
爱:爱惜,这里含有吝啬之意。
诚有百姓者: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诚:的确,确实。
褊(biǎn)小:土地狭小。
无异:莫怪,不要感到奇怪。于:对。
彼恶知之:他们怎么知道呢?恶(wū):怎,如何。
隐:哀怜。
何择:有什么分别。择:区别,分别。
宜:应当。乎:在这里表示感叹。此句是主谓倒装句,“百姓之谓我爱也”是“宜乎”的主语。之:助词,用在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的独立性。
无伤:没有什么妨碍,此处译为没有什么关系。
仁术:指仁爱之道,实施仁政的途径。
庖厨:厨房。
说:同“悦”,高兴。
“《诗》云”二句:见于《诗经·小雅·巧言》,意思是他人有心思,我能推测它。忖(cǔn)度(duó):揣测。
夫子之谓也:(这话)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夫子:古代对男子的尊称,这里指孟子。……之谓也:……说的就是……
戚戚:心动的样子,指有同感。
复:报告。
钧:古代以斤为一钧。
明:眼力。秋毫之末:鸟兽秋天生出的绒毛的尖端,喻极细小的东西。
舆薪:一车薪柴。
王许之乎:大王相信吗?许:相信,赞同。
“今恩”句以下是孟子的话,省去“曰”字,表示语气急促。
见保:受到保护或安抚。见:被。
王之不王:大王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第二个王是动词。
形:具体的外在区别和表现。 异:区别。
挟(xié):夹在腋下。太山:泰山。超:跳过。北海:渤海。
枝:枝同“肢”。一说指向老者折腰行鞠躬礼,一说替长者攀摘树枝。皆指轻而易举之事。
老吾老:第一个“老”字作动词用,意动用法,可译为尊敬;第二个“老”作名词,是老人的意思。其下句“幼吾幼”句法相同。
运于掌:运转在手掌上,比喻称王天下很容易办到。
“《诗》云”句:见于《诗经·大雅·思齐》,意思是给妻子作好榜样,推及兄弟,以此德行来治理国家。刑:同“型”,这里作动词用,指以身作则,为他人示范。寡妻:国君的正妻。御:治理。家邦:国家。
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孟子总结这三句诗的意思,就是说把你爱自家人的心,推广到爱他人罢了。
大过:大大超过。
权:秤锤,这里作动词用,指用秤称重。
度(duó):用尺量。
度(duó):思量,揣度。
抑:选择连词,还是。危:使……受到危害。构怨:结仇。
肥甘:肥美香甜的食物。
岂:难道。
然:这样。则:那么。
轻暖:轻柔暖和的衣裘。
便嬖(piánbì):国王宠爱的近侍。
辟:开辟,扩大。
朝:使……称臣(或朝见)。
莅(lì):居高临下,引申为统治。中国:指中原地带。
而:表并列。抚:安抚,使……归顺。四夷:四方的少数民族。
以:凭借。若:如此。若:你。
缘木而求鱼:爬到树上去捉鱼,比喻不可能达到目的。
若是:如此。甚:厉害。
殆:不定副词,恐怕,大概。有:同“又”。
邹:与鲁相邻的小国,在今山东邹县。楚:南方的大国。
集:凑集。这句说,齐国土地合起来约有一千个平方里。
盖:同“盍”,兼词,“何不”的合音。反其本:回到根本上来,指回到王道仁政上来。 反通返。
发政施仁:发布政令,推行仁政。
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做生意的都愿意把货物储存在大王的集市上。
涂:通“途”。
疾:憎恨。
赴愬:前来申诉。
惛:同“昏”,思想昏乱不清。 进:前进。于:在。是:这。
敏:聪慧。
恒产:用以维持生活的固定的产业。恒心:安居守分之心。
放辟邪侈:“放”和“侈”同义,都是纵逸放荡的意思。“辟”和“邪”同义,都是行为不轨的意思。
罔民:张开罗网陷害百姓。罔,同“网”,用作动词。
制:规定。
畜:同“蓄”,养活,抚育。妻子;妻子儿女。
乐岁:丰收的年头。 终:一年。
凶年:饥荒的年头。
驱:督促,驱使。之:往,到。善,做好事。
轻:容易。
赡(shàn):足,及。
奚:何。暇:空闲时间。
盍:何不。
五亩之宅:五亩大的住宅。传说古代一个男丁可以分到五亩土地建筑住宅。古时五亩合现在一亩二分多。
衣:穿。帛:丝织品。
豚(tún):小猪。彘(zhì):大猪。
百亩之田:传说古代实行井田制,每个男丁可以分到土地一百亩。
谨:重视,谨慎地对待。庠(xiáng)序:古代学校的名称。周代叫庠,殷代叫序。
申:反复教导。
颁白者:头发半白半黑的老人。颁,同“斑”。
黎民:黑头发的民众。这里指少壮者,与上文老者对举。
《齐桓晋文之事》鉴赏
本文通过孟子游说齐宣王提出放弃霸道,施行王道的经过,比较系统地阐发了孟子的仁政主张。
这篇文章记孟子游说宣王行仁政。说明人皆有不忍之心,为国君者,只要能发扬心中这种善端,推己及人,恩及百姓,就不难保民而王。文章通过孟子与齐宣王的对话,表现了孟子“保民而王”的王道思想和富民、教民的政治主张,也表现了孟子善辩的性格和高超的论辩技巧。他的主张,首先是要给人民一定的产业,使他们能养家活口,安居乐业。然后再“礼义”来引导民众,加强伦理道德教育,这样就可以实现王道理想。这种主张反映了人民要求摆脱贫困,向往安定生活的愿望,表现了孟子关心民众疾苦、为民请命的精神,这是值得肯定的。但孟子的思想也有其局限性。一是战国时期,由分裂趋向统一,战争难以避免。孟子往往笼统反对武力,显得脱离实际不合潮流。二是他的仁政主张完全建立在“性善论”基础上,显得过于天真、简单。孟子的思想虽然有一定的价值,与当时的社会却有很大距离,所以是行不通的。
《齐桓晋文之事》文言知识
一、通假字
1、无以,则王乎:以,通“已”,停止
2、然则废衅钟与(本文有多处):与,通“欤”,语气词,表疑问
3、王说:说,通“悦”,高兴
4、为长者折枝:枝,通“肢”,肢体(一说,折枝,就是折树枝)
5、刑于寡妻:刑,通“型”,作榜样
6、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已,通“矣”,语气词,相当于“了”
7、盖亦反其本矣:盖,通“盍”,何不;反,通“返”,回、归
8、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涂,通“途”,道路
9、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愬,通“诉”,控诉、控告
10、是罔民也:罔,通“网”,张开罗网捕捉,引申为陷害
11、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颁,通“斑”,头发花白,常比喻老人
12、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已。通“矣”,表确定语气
二、古今异义
1、吾何爱一牛:爱,吝啬
2、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及,用来推及到3、至于兄弟:至于,推广到
4、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妻子,妻子和儿女5、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中国,指中原一带6、然后从而刑之:从而,接着就
三、词类活用
1、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闻,使动,使听到
2、无以,则王乎(本文有多处):王,名词作动词,行王道,成就王业,取得天下
3、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异,意动,对。。。。。。感到奇怪
4、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远,形容词作动词,远离
5、明足以察秋毫之末:明,形容词作名词,视力
6、老①吾老②,以及人之老②:老①,形容词作动词,尊敬,爱护;老②,形容词作名词,老人
7、幼①吾幼②,以及人之幼②:幼①,形容词作动词,爱护;幼②,形容词作名词,幼儿,孩童
8、刑于寡妻:刑(通“型”),名词作动词,作榜样
9、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肥甘,形容词作名词,肥美的食物
10、轻暖不足于体与:轻暖,形容词作名词,轻暖的衣服
11、危士臣:危:使动,使受到危害
12、朝秦楚:朝,使动,使来朝见
13、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小,形容词作名词,小的国家;大,形容词作名词大的国家
14、寡固不可以敌众:寡,形容词作名词,人口稀少的国家;众,形容词作名词,人口众多的国家
15、弱固不可以敌强:弱,形容词作名词,弱小的国家;强,形容词作名词,强大的国家
16、然后从而刑之:刑,名词作动词,处罚
17、是罔民也:罔(通“网”),名词作动词,张开罗网捕捉,引申为陷害
18、树之以桑:树,名词作动词,种
19、谨庠序之教:形容词作动词,谨慎从事,重视
四、特殊句式
判断句
1、是乃仁术也
2、夫子之谓也
3、是诚不能也
4、是折枝之类也
5、是罔民也判断句
6、百姓之不见保:见,表示被动
省略句
1、有牵牛而过(于)堂下者
2、将以(之)衅钟
3、将以(之)求吾所大欲也
4、及(其)陷于罪
5、必使(之)仰足以事父母
宾语前置句
1、臣未之闻也: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臣未闻之也”,之,代词
2、莫之能御也: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莫能御之也”,之,代词
3、何由知吾可也:疑问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由何知吾可也”
4、牛何之:疑问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牛之何”,此处之是动词,去、往
5、然则一羽之不举: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不举一羽”,之,起提宾作用
6、夫子之谓也:即“谓夫子也”,之,起提宾作用
7、舆薪之不见: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不见舆薪”,之,起提宾作用
8、何以异:疑问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以何异”
9、未之有也: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即“未有也”,之,起提宾作用
状语后置句
1、王坐于堂上:即“王于堂上坐”
2、构怨于诸侯:即“于诸侯构怨”
3、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即“皆欲于王之朝立”
4、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即“而以羊易之”
5、树之以桑:即“以桑树之”
主谓倒置句
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即“百姓之谓我爱也,宜乎”
五、一词多义
1、道
(1)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谈论)
(2)唯恐道途显晦,不相通达,致负诚托,又乖恳愿(道路)
(3)师道之不传也久矣(风尚)
(4)道芷阳间行(取道)
(5)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道理)
2、之
(1)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的)
(2)牛何之(去、往)
(3)臣闻之胡龁曰(助词,无意义)
3、舍
(1)shè舍南舍北皆春水(房屋)
(2)shě舍之!吾不忍其觳觫(释放)
(3)shě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停止)
(4)shè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居住)
(5)shě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舍弃,放弃)
4、诚
(1)诚有百姓者(的确)
(2)是诚何心也(真的)
(3)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真诚)
(4)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果真,如果)
《齐桓晋文之事》结构层次
本文是一篇谈话记录,齐宣王提问,孟子回答,问与答紧密相连,不容易看出层次。
这里根据内容,把课文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开头至“王请度之”),主要说齐宣王未实行王道,不是不能,而是不为。这部分又可分为三层。
第一层(从开头到“则王乎”),提出并明确话题,以问“霸道”开始,转入说“王道”。齐宣王一见孟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齐桓晋文称霸的事,正说明他有称霸的企图。齐桓公、晋文公是春秋五霸中的二霸。前者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后者乱扶周,破楚救宋,都是当时的霸主。因为他们的行事不是靠仁政,而是凭武力,因此被儒家称为“霸道”,与“王道”相对立。所以问齐桓、晋文之事,等于问霸道之事,这对于崇尚王道的孟子来说,无异于劈头一瓢冷水。而孟子以“臣未之闻也”一句,轻轻把话题岔开,转而谈论王道。
第二层(从“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到“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提出“保民而王”的中心论点,肯定齐宣王能够保民而王。在孟子看来,王天下的关键在于行仁政,所以孟子首先提出“保民而王”的政治主张。然后再紧紧抓住齐宣王的“不忍”大做文章。在这里,孟子不是空泛的论述,而是抓住了齐宣王“以羊易牛”的事例加以阐发。老百姓看到“以羊易牛”,以小易大,认为王是爱财;孟子则不同,他肯定王有“不忍之心”,只是没有把为仁之事继续扩展下去。这说明齐宣王已经有了“保民”的基本条件,具备施行王道的基础。同时也为下文论说宣王没有实行“王道”,“是不为”而“非不能”埋下了伏笔。
第三层(从“王说”到“王请度之”),剖析齐宣王的仁心未及于民,未成王道,不是“不能”,而是“不为”。首先,孟子以一组巧妙的比喻,正面引出“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的结论。其次以“挟太山以超北海”和“为长者折枝”这组对照性比喻,进一步阐明“不为”和“不能”的区别。最后顺其理势,引经据典,加以正面晓喻。说明王道并不难,最基本的就是“推恩”,“推恩足以保四海”,为齐宣王指明了努力的方向。
第二部分(“抑王兴甲兵,危士臣”至“孰能御之”),从反面论述“霸道”的危害,敦促齐宣王彻底改弦易辙,放弃霸道,实行王道。齐宣王不能实行王道,不是方法问题,而是一心要实行“霸道”。孟子先以“兴甲兵”几句,不直说霸道,却列举了霸道的种种害处,使齐宣王不得不说出“吾何快于是”,从而引导他说出“大欲”。“笑而不言”四字,写出宣王欲霸天下而又躲躲闪闪,不那么理直气壮的神态,极尽传神之妙。孟子明知齐宣王的“大欲”仍是霸业,却故意以口腹声色之娱来揣度,形成文章的顿挫,然后道破其“大欲”乃是以力争霸天下,点明齐宣王的“大欲”后,旋即以“缘木求鱼”这个生动的比喻,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犹如当头棒喝,使文势如悬崖坠石,有千钧之力。宣王不禁惊言:有这么严重吗?孟子再步步进逼,以邹与楚战为喻,说明齐若与天下对抗,强弱不均之势显而易见,从而导出小不敌大、寡不敌众、弱不敌强的结论,以使齐宣王彻底放弃“霸道”。霸道的危害既已讲清,孟子再正面铺写行仁政王道的威力,就不能不令齐宣王怦然心动了。
第三部分(“王曰:‘吾不能进于是矣。’”到篇末),阐述施行王道的具体措施。经过上文对王霸利弊的说明,齐宣王表示愿意就教,孟子这才水到渠成地拿出了他的仁政主张:“制民之产”和“谨庠序之教”。使百姓有恒产,足以饱身养家,然后再对他们施以礼义道德的教育。这一王道仁政模式,以排比句对称说出,说王道制度,极言其利。只要做到这一点,老百姓归附,犹如万条江河归大海,形成“孰能御之”之势。全篇最后以一幅王道乐土的美好画卷作结。
《齐桓晋文之事》写作特点
本文是孟子的代表作品之一,颇能反映孟子散文结构这谨、中心突出、论点明确、说主充分、感情激越、气势磅礴这些基本特色。本文是对趣体议论文,孟子要在与齐宣王的对趣中,使他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他就必须揣摸对方的心主,诱使对方顺着自己的思路来谈趣。因此本文在写作上比较曲折委婉,层层深入,而且说主既逻辑这密,又注意形象生动。本文的艺术特色有如下几点:
1、迂回曲折,层层深入,跌宕起伏。论述问题先从侧面、远处、外围入手,逐渐引向主旨,形成了迂回曲折、波澜起伏的论辩风格。本文意在宣扬王的,却不直言王的,而以齐宣王问齐桓晋文之事发端。这个开头既避免了平铺直叙,使文章产生了顿挫之感,又使文章形成驳辩的局面,引出孟子的一段立场鲜明的谈趣。孟子的答语既表明了对霸的的态度,又机智委婉地把谈趣引向王的。但下文又不正面谈王的,而以“以羊易牛”的事例肯定齐宣王有不忍之心,具备行王的的基本条件,借此打开趣题,鼓起齐宣王行王的、施仁政的信心和兴趣。接着又宕开一笔,先言“百姓皆以王为爱”,再为齐宣王辩解,使谈趣的气氛趋向缓和,进入谈趣情境。再以“牛羊何择焉”,词锋一转,为百姓辩解。齐宣王只好无可奈何地自我解嘲。然散孟子好言安慰,以免使齐宣王失去对王的的兴趣。于是齐宣王赞孟子善察人心,悉心向孟子请教。这一段又打又拉,忽起忽落。百姓的揣度,宣王的辩解,孟子的分说,交错间杂,曲折起伏,颇有意趣,最终把齐王对齐桓晋文之事的注意转到对仁的注意上。孟子仍不直说自己的仁政学说,而是以一系列比喻,说明齐宣王不行仁政非不能而是不为。要使齐王真正倾心王的,必须根除他心中以霸的得天下的大欲。对此,孟子明知齐宣王的大欲是什么,却故意不直说,欲擒故纵,先说五种不足,才引出大欲。然散以缘木求鱼和邹与楚战,说明齐王之大欲的行不通和危害。至此,水到渠成,气势充沛地引出了自己的正面观点。行文真是千回百转,摇曳生姿。
2、气势浩然,逻辑这谨。本文铺张扬厉,纵横恣肆,各段之间又联系紧密,一气呵成。孟子散文的气势源于他坚毅的人格,他对自己的主张,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广博的学问,气盛则言宜,所以谈起趣来主直气壮,刚柔相济,词锋犀利。但本文不仅波澜起伏,气势磅礴,而且逻辑上十分这密,一环扣一环,表面上散漫无纪,实则始终围绕“保民而王”这一中心论点,层次清晰地步步深入,由齐宣王的不忍之心推出他有行王的的基础,进而论述不行王的是不为,而非不能。不为王的是因其心存霸欲,所以又力论霸的的不可行及其危害。至此,孟子才展开仁政蓝图,令齐王心动目眩,迫切希望实行王的,于是孟子又向齐宣王说出了实行王的的具体措施。全文如滔滔江河,水到渠成,顺主成章。
3、取譬设喻。孟子散文长于譬喻,本篇也是如此。如,“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挟太山以超北海”“为长者折枝”“缘木求鱼”“邹人与楚人战”等等,非常生动而又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的主。孟子这些比喻,并非实际存在的事物,而是凭空造说,带有寓言性和夸张性,却并不给人虚假之感,而是更显的主之真,情事之实。
此外,本文还在许多方面表现了孟子的论辩艺术和语言技巧。如以“以羊易牛”这种齐宣王亲身经历的事情说服齐宣王,不仅有故事性,使文章更生动形象,而且也更有说服力,更易被齐宣王所接受。再如文中句式不断变化,大量运用排比句式,而且单句和排比句交错使用,既有引经据典之句,更多明白浅显之语,使全文笔势灵活,文词富赡。
★ 晋献文子成室